身为天幸之子,你可明白自己身负的使命,甘愿向神灵献身,祈求神灵世世代代庇佑我族?”
梁唯垂着头,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睛,摄影师给了一个特写,镜头里他微垂的侧脸毫无表情,唇线紧抿,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现场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这里梁唯将有第一阶段的情绪爆发,在做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挣扎之后,第一次在神殿之内,公然冲撞了老祭司,为自己被选中为祭品的命运叫屈。
众人看到梁唯神色在缓慢的变化,他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从面部表情到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开始苏醒过来,酝酿着反击的风暴。
片刻之后,他缓缓地抬头,面上神色阴沉,眼珠摇摆不动,开口道:“我……我不明白――我不愿意!”
张钧岳道:“咔,ng!”
梁唯飞快捂住鼻子,表情抽搐了几下,终于抵不过鼻子痒痒,脑袋一扬一啄:“啊啊啊――阿嚏――”
助理小郑连忙跑过去递纸巾,梁唯一边擦鼻涕一边含糊不清地道:“不好意思,刚刚鼻子有点痒……实在忍不住了。”
噗!剧组群众们纷纷不厚道得笑喷。石湍更是要笑趴了,从刚才梁唯表情开始变化的第一刻起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难得他还能忍这么久,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哈!
张钧岳有点无奈,演员好不容易酝酿出来情绪,一个喷嚏就全打没了,拍戏就怕出这种状况。
这场戏从梁唯特写开始的时候又重来一遍,这回没有鼻子痒痒捣乱了,但是梁唯的表现却不尽如人意。当他满脸愤怒与癫狂地从腰间抽出一截被削得十分锐利的竹针,不顾一切地冲向老祭司的时候,这种仿佛压抑了整个世界的爆发火候总是差了那么一截,被ng了无数次。
“爆发力远远不够,情绪也不对,小梁你怎么回事?”张钧岳喊道,“你过来一下。”
连俞给梁唯披了件大衣,梁唯裹着走到导演跟前,脑袋里嗡嗡嗡响着,无怪乎他将张钧岳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儿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中场休息十分钟,梁唯走到场边去喝水,顺便挠挠脑袋,表情略有些茫然。方才他自己也注意到了,到了情绪快要爆发的时候就突然状态不对,好像脑袋里有一根弦,绷得太紧了,然后被那么一拨,就咔嚓一声断了。
连俞摸了摸他的头,面有忧色:“是不是感冒的影响?要是不行的话就算了。”
梁唯摆了摆手,捧着热水壶一边暖手,一边酝酿情绪,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然而每当当他做出要拔凶器的动作,就哐当一声卡壳,试了好几次都这样,情绪上不去。
石湍原本正被张钧岳拉着商量点事儿,无意之中瞥见梁唯的动作,有些忍俊不禁,抬脚走了过去。
梁唯右手空握,举着虚无的凶器猛地向他刺下。石湍蓦地脸色一变,登时惊叫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梁唯面目扭曲地道:“哪里来的神灵!全都是你――全都是你一手犯下的罪恶!我要杀了你――”
“啊啊啊――”
他念着台词,狰狞地扑过去,石湍张开双臂,让他整个人都扑进了自己怀里,搂住使劲揉了揉。
“这不是表现得很好嘛小梁同志!”石湍笑嘻嘻地拍了拍他,怀抱温暖而踏实,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安慰与依靠。
编剧场务统筹几乎立刻眼冒精光,手机咔嚓咔嚓,飞快地将这一幕拍下来。
“呼……”梁唯站直了身体,出了一口气,甩甩头,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石湍道:“你精神不太好,身体在潜意识里抗拒着演戏,所以到了爆发的时刻才会发挥不出来,不过刚刚就挺好的。”
梁唯往掌心呵了口气,搓手:“我感觉到了,刚刚那一瞬是你带我入的戏,我好像有些不知不觉,就跟着你走了。”
石湍挑了挑眉,笑得十分帅气,说:“那就记住这种感觉,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在石湍的引导下,梁唯终于过了这场戏。
接着他被几名年轻祭司死死的按住,老祭司面色惶恐,仿佛将有大乱,神神叨叨道:“天幸暴乱,神灵即将动怒,快!马上把他绑去祭台,我要动用最隆重的祭礼,向伟大的神灵谢罪!”
于是梁唯被两名壮年祭司强行拖出了神殿。
场景一下子由室内转为室外,纯白的祭台上陈旧的血迹斑驳,色彩浓重的祭祀之花在火光下骄艳怒放,平台之上戴着古老骨制面具的祭司跳着舞,手中古怪的乐器奏出祭神的乐曲,年迈的长老们咿咿呀呀,唱着不知名的祭歌。
梁唯被按上祭台,四肢连同脖颈都被锁上铁链,并被强行撕去衣物,单薄的身躯在漆黑的雪幕里瑟瑟发抖,肌肤胜雪,纯洁无双。
他一边挣扎一边高声骂着渎神的禁语,铁链被他牵扯着碰出零碎之音。雪地里跪伏的村民们各个面有异色,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做声。
自从两年前那名叫阿辉的孩子被查出不忠不贞之后,这两年村寨里就异状不断,大家都以为是天神的责罚,如今又来一个,几乎叫所有人都诚惶诚恐了。
张钧岳喊道:“咔,表现不够,重来!”
梁唯换了身衣服,又重演了一遍,这回张钧岳觉得可以过了,但是保险起见,又补拍了一条。
张钧岳过去给几个饰演村民的演员讲戏,副导演在一旁示意梁唯可以暂时休息了。
此刻梁唯全身上下就一点点将将遮住羞处的遮羞布,两旁还是系带的!两根极薄极韧的肉色带子在腰间围了一圈,动来动去简直不能更尴尬。镜头一离开梁唯,连俞与助理就立刻抱着毯子上去,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梁唯裹着毯子,仍旧羞涩地捂着小唧唧,屁/股在石板上动来动去。大雪天里赤/身裸/体,还要在冰凉的石板上打滚,简直被冻了个够呛。他心说果然果戏不是这么好拍的啊,自己竟然还要这样子果着近大半夜,也不知道这两根带子结不结实,要是万一中途崩了,可就真的要光屁股了……
接下来是女主与村民的几个镜头,石湍走到祭台前,梁唯身上还绑着锁链道具,懒得乱动,就坐在那里补妆和休息了。
梁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连着打了个喷嚏,鼻子被冻得通红,模样好不可怜。他看着石湍走近,还是有些担忧地说:“我我我……我还是有点紧张。”
等一会儿的戏份要求更多,天未被晾在雪地里近两个小时,从一开始的剧烈抗拒挣扎到被冻到说不出话来,渐渐的被不堪的绝望锁笼罩,他开始认命,疲惫地放弃希望,再到最后关头的死灰复燃,以及被残忍施刑当中的痛苦爆发……这其中有许多个特写,要表现出他的心理变化,到最后连台词都没有了,全在表情和眼神的表现上面。
并且后来天未双眼被银针刺瞎,于是整个就只剩面部表情了……
石湍还算有心,先前找副导演借了剧本看了看,知道接下来才是梁唯压力最大的时刻,偏偏这个时候他还生着病,状态本就不好。石湍幽幽地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说:“没关系,压力不要太大,放开了演,我在旁边看着你。”
梁唯揉着鼻子,沮丧地道:“以前那些事本来就够丢脸了,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种狼狈的样子!”
石湍说:“大丈夫能屈能伸,怕毛线!是不是男子汉了?”
梁唯噗哧一声笑了,道:“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好么!”
“笑笑笑!”石湍霸气地挑挑眉,“对你男神我的话有质疑?”
梁唯连忙道:“臣妾哪敢啊!男神你简直太有文化了!我好崇拜你呀哈哈哈……”
休息了片刻,其他人的戏过去,这边又轮到梁唯做准备。好不容易焐热的毯子被拿走了,梁唯霎时间冻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张钧岳走过来,表情凝重地说:“小梁,这场戏有些苛刻,你先做好准备,争取一次过,不然你身体受不住。”
梁唯点了点头,深吸了几口气,开始酝酿情绪。
两台摄影机待命,所有人都退开,其他演员围上来。两名年轻的祭司按住梁唯的身体,将他面朝下按在了石板上。
梁唯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抬头茫然地在场边巡视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一个地方,顿时脸色一变。
张钧岳当机立断道:“action!”
梁唯立刻开始大叫着挣扎,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身上的铁链被甩叮当作响,两名祭司竟然一下子都按捺不住,眼看就要脱离掌控,老祭司对另外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提着一桶水走上祭台。
镜头切进,一满桶冰寒刺骨的凉水被残忍地浇到梁唯光/裸的身上,梁唯霎时间抬头大叫,切肤的寒冷令他挣得眼眶通红,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大喘气。张钧岳道:“咔,下一场接着!”
老祭司拿着锋利的骨刀,刀尖一道锐芒闪过,动作缓慢而郑重,在梁唯白皙的背上划来划去,刀柄上有一个机关,老祭司拇指按在上面,刀尖上就有血渗出来,组成一个诡异的图腾图案,看上去就像是梁唯背上伤口流出的血。
张钧岳又是一声令下,镜头快速切换,梁唯……天未双眼失神,瞳孔紧缩,全身都瑟瑟发抖,表情是极度的惊恐。
寒冷仿佛化作了利刃将他撕碎,这一刻对未知的死亡的恐惧令他想起来那些被自己杀死的人,一张张死气沉沉的脸自眼前闪过,他整个人濒临崩溃了。
片刻过后,他一动不动的蜷缩在祭台之上,放弃了挣扎。
镜头拉远,提上高空,现出如沉睡于母体内婴儿般的少年姿态。
张钧岳松了口气,道:“小梁先下去休息,注意保暖,我再看看回放。”
张钧岳对这几场梁唯的表现有些惊讶,觉得他的发挥完全超出了寻常水准……但是为了保证电影质量,他不得不慎重以待。梁唯解了锁链爬下祭台,被连俞与助理拥簇着进了化妆间,一边发抖一边喝姜汤。
“为什么女主不早点来救我!”梁唯被冻得嗷嗷叫,简直苦不堪言。
编剧妹纸心有戚戚焉:“救世主一般都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这样才有戏剧感嘛!”
梁唯哭嚎道:“戏剧感来了,我倒先被冻出毛病了嘤嘤嘤……”
编剧妹纸道:“别哭别哭,给你看点好东西!”
编剧调出手机里石湍拥他入怀的照片,梁唯立刻两眼发光:“什么时候偷拍的?行啊,我终于有跟石湍的合照了哈哈哈哈!”
他伸手找连俞要手机,激动地道:“快!快点传给我!”
石湍走进来,看到梁唯与编剧神秘兮兮地将两部手机对在一起,不由奇怪道:“你们在做什么?”
梁唯立刻将手机藏起来,叫到:“没!没做什么!”
然后拼命给编剧妹纸使眼色。
编剧妹纸扼腕,儿子你有点出息啊,一张合照还弄得这么神神叨叨,真叫麻麻丢脸!
幸好石湍也没在意,而是走过来道:“这个时候怎么突然精神了?身体没事吧?”
“还、还好。”梁唯乖乖趴在椅背上,小脸枕着个电暖宝,实在是太贪念这点温暖了。
另一边,张钧岳盯着屏幕看回放,目光炯炯有神,片刻后抬手摸了摸下巴,总觉得梁唯的表现有哪里不对劲。
副导演走过来,张钧岳按了暂停,忽然说:“天未的意识,有了寄托。”
副导演眯着眼睛看了看,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画面上梁唯双眼大睁,并不是一味地在抗拒和挣扎,他的瞳孔里有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焦点作为引子,从而牵扯出了天未这个人物内心里所有的情绪,惊悸、害怕、叛逆……身为鱼肉,任人宰割的巨大恐惧。
副导演说:“太传神了,这才是真正的天未!”
张钧岳深吸了口气,放缓了进度把所有的片段看完,忍不住骂道:“妈的,看完这几场,真恨不得将所有的戏重来一遍!”
副导演吓了一大跳:“千万别,再这么折腾一轮,剧组会全疯了吧!”
张钧岳抹了把脸,突然又发现了什么。他站起来,走到祭台前,顺着片中梁唯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是一颗巨大无比的柏树,藏在灯光找不到的黑暗里,正对着祭台,是电影中的主要象征物之一。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张钧岳茫然了一下。
副导演进屋去通知化妆师给梁唯做最后的伪装,一个小时之后,拍摄继续开始,此时已经凌晨一点了。
梁唯紧紧的揪着毯子,连俞过来打算将毯子拿走,拉了好几下都没有得逞。
助理小郑道:“乖,早死早超生哦~”
梁唯的表情十分凄楚,血泪控诉道:“我才刚焐热啊啊啊啊啊!”
连俞一使劲,毯子被卷走了,梁唯腰间围了块小白布,眼眶刷的红了。
“天呐……”编剧妹纸撞进场务怀里,泪流满面,“写出这么残忍场景的我倒底是有多作孽……”
场务麻木地拍了拍她,安慰道:“放心吧,迟早会遭报应的。”
编剧妹纸:“……”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梁唯在寒风之中再度爬上石台,石台上的水渍结了一层薄冰,负责道具的工作人员过来帮他把锁链固定好,又往他身上小心翼翼地洒了些温水。镜头再度推进,梁唯嘴唇发紫,紧紧地蜷缩着,像只小虾米,双眼已经失神。
神殿里的钟声敲响,午夜到来,祭司们点燃了手中的火把,神神叨叨地跳起舞来。老祭司枯树皮一般的脸映着火光,悲悯而又虔诚,双手合十,抵在额间,高呼道:“神降的钟声响起,我族的子民匍匐在这慢慢长夜,愿神灵的圣光驱散黑暗、疾病、罪恶与痛苦,赐予我族子民长乐安康,永享太平……”
接着镜头切换,所有村民匍匐下去,将脸埋进圣洁的雪地里,高呼道:“请神灵保佑我族长乐安康,永享太平――”
这几幕戏过得很顺利。张钧岳趁热打铁,道:“很好,接下一场!”
祭台上的梁唯动了动,摄像师赶紧推进,去拍他的特写。
这时张钧岳忽而拍了拍副导演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起身走到另一台他故意闲置出来的摄影机面前,让摄影师将镜头对准了一个方向。
当看到屏幕里那个人,张钧岳就笑了起来,果然不出他所料。
石湍远远地站在那个角落,正好在所有人的视线死角,现场除了梁唯,几乎没有人有可能发现他。然而此刻张钧岳一经察觉,就再也挪不开目光了。
直觉里石湍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黑暗中无形牵引着所有的线,编织成一张巨网,把许多看似偶然的契机牢牢栓在了一起,他左右着祭台之上梁唯的喜怒哀乐和恐惧,将整部电影所渲染的重重疑虑风卷残云般地收纳进了瞳孔,最后归为平静,融入黑暗。
石湍在场外自己创造了一个角色,尽管没有任何台词和动作,他只是站在那里,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就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并且在一瞬间,体会到了那个角色的精髓,从而引人入戏。
张钧岳做了三年的导演,见过无数的演员,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种方法让一个完全不在状态的演员将实力发挥到百分之两百的。
他倏忽间有一种错觉,觉得站在树底下的那个神秘人,才是一切祸端开始的根源。
果然是国际影帝啊!张钧岳失笑,随随便便发挥一下就这么霸气侧漏,直想叫人将剧本摔了整个重来……
“咔!唯唯表现很好!”副导演大加赞赏的声音唤醒了张钧岳的思绪。
张钧岳走过去,看也不看方才的回放,直接摆手让过了,道:“化妆师动作快点,二十分钟后开始下一场,唯唯先暖和一下。”
众人霎时间不可置信地相互瞪眼:不对吧,刚刚张导叫唯唯神马?
唯一没有回神的之后当事人梁小唯,他已经快被折磨得崩溃了,泪奔道:“又休息……导演你倒是给我个痛快啊!!!”二十分钟又二十分钟,肯定又是刚焐出点儿热气就又得被剥光了呜呜呜……
张钧岳回神,随即语气缓和了一点儿,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先忍忍吧,最后一回合了。”
连俞将梁唯接下来,裹回化妆室里。就在刚刚张钧岳走神的那一段,天未的眼睛已经被刺瞎了,此刻下来让化妆师做伪装,待会儿上去还得接着演。于是梁唯白净的小脸上被糊了满脸血,脸颊上还挂着两道血泪。
他不敢再睁开眼睛了,双手在空中乱挥,叫到:“我看不见了!”
连俞捉住他的手塞进暖手宝内,道:“别乱动,好好休息。”
与此同时,石湍掀开门帘走进来。
连俞脸色一僵,他是梁唯的经纪人,自家艺人反应异常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了,自然也就看到了石湍在暗处的行为,但是怎么说呢?石湍似乎永远是个令他讨厌的存在,所以感谢的话他说不出口,于是只好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找个理由离开,眼不见为净。
“鲶鱼鲶鱼!”梁唯伸长了脖子,爪子又开始乱挥。
石湍捉住他的手。
梁唯茫然咬了咬唇,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石湍?”
“嗯。”石湍走过来坐下,“身体还好吧?”
梁唯点点头,说:“还好,好像头也不怎么疼了。”
石湍凑过去,脑门贴着他额头感觉了一会儿,皱眉道:“你又发烧了,我看是烧糊涂了才觉得自己好多了!要不今晚别拍了,我去帮你请个假,立马去医院。”
“哎――”梁唯连忙拉住他,说:“没关系的,你就让我一次死个痛快好不好,要是哪天再来一次我会疯的!”
石湍皱着眉头瞪他,却也别无他法,只得道:“实在扛不住了不许逞强,我先去找剧组医务人员要点退烧药。”
石湍刚走到门口,张钧岳便进来了。
“唯唯怎么样?”张钧岳道:“今晚还拍最后两场,能坚持得住么?”
梁唯点点头:“我记得还很有几场戏啊?怎么不一次拍完?”
张钧岳道:“剧本要改,所以先拍既定的情节。”
“改剧本?”梁唯霎时间忘了自己满脸血的凄惨样儿,瞪圆了眼睛。都拍到最后了居然还要改剧本,倒底有没有点人性了摔!
张钧岳点点头:“改了结局,女主放火烧了神庙,从祭祀场上救出了天未,然后又被疯了的天未所杀。最后的一场改了,不是天未放火烧了整个村寨,从大火里走了出来。而是天未在杀了女主之后,转身走向了烈火肆掠的神殿大门……”
“最终――”张钧岳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石湍,“有人救了他。”
梁唯脑海里浮现出他所形容的画面,比起让天未从困顿中挣脱而出疲惫死去,这种在破釜沉舟的悲壮之后,又陡然死灰复燃亮起生命之火的结局,更能让悬念迭起,令看客无法释怀。
但是相应的,片子出来以后,争议声可能会更大。
“那是谁救了他?”梁唯问。
“这个问题我们还在讨论。”张钧岳道:“石天王,能麻烦您出来一趟吗?”
石湍敛了眉,不动声色地跟着张钧岳出了化妆棚。他对镜头的直觉何其敏锐,方才张钧岳将摄像机对准他的那一瞬他就感觉到了,不过他只想帮梁唯快点熬过这一晚的戏,完全没有想过其他,但是显然张钧岳不这么想。
石湍做出思虑的样子,诚恳道:“张导演,一部电影里面因为有哪些东西,你比我更清楚,这种举动太突兀了,莫名其妙出现的一个角色对整部电影而来往往是画蛇添足,对电影的风评有弊无利。”
张钧岳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头疼地摇了摇头,说:“这我也知道,所以我刚才一直在与副导和编剧商量剧本,编剧的意思是没什么问题,我就来问问你的意见,你若是愿意友情客串,我们会适当地加几个镜头,再通过后期剪辑来调整,绝不会让你的出现显得突兀。”
石湍静了片刻,显然是在思索。然而张钧岳更相信他是在盘算着怎么拒绝,毕竟一个堂堂天王巨星,跑来这种小成本电影里凑热闹有点掉身价,一般人都不太会答应。
石湍还没吭声,副导演便带着编剧笑嘻嘻地踱了过来,道:“石天王你也不用这么快拿主意,先听听我们的想法,您说行,那咱就试一试,不行也不伤和气是不是?”
石湍闻言,只得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编剧妹纸星星眼,兴高采烈道:“天呐,没想到刚yy完唯唯,现在居然有机会当面yy石天王,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石湍失笑道:“我看你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立刻回去做梦一样,说吧,说说看你的想法。”
编剧妹纸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从设定开始说起,二十年前巴拉巴拉,讲了足足半个小时,石湍听出来一点,加的几个镜头都是在电影剧情的发展节点上,不多,但是却恰恰将多出来的那条线,画圆了。
“听起来倒是很有趣。”石湍欣然道:“可以一试。”
“真的?”编剧两眼发光,惊喜得要跳起来!张钧岳与副导演也是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石湍及时地打断他们的幻想:“虽然只有几个镜头,但是剪辑出来的全片我要先过目,还是那句话,不能因为一个临时起意的角色,毁了整部电影。”
“那是那是,理解的。”副导演笑呵呵的接过话茬。大家混娱乐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知道石湍提出亲自审片的要求,是怕到时候制片方为了博关注吸引票房,将他的戏份强行塞进去,不但令电影风评受损,同时也给梁唯和他自己带来负面影响。
张钧岳也是一口答应,道:“没问题,若是你真的答应,片酬的事儿好说!”
石湍笑道:“友情客串而已,也不知道倒底用不用得上,片酬就不用谈了,当大家交个朋友吧。”
在场的工作人员霎时间都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副导演又道:“那合同……”
石湍道:“合同是必须要走正规程序的,不过想来这份合同的内容也简单,把我刚才说的那条列进去,另外影片宣传期间也不用打我名字,一切照你们先前计划的推进就ok了。”
副导演:“……”
众人投向石湍的目光都十分的炯炯有神,心说真狡猾啊!这货一看就是只老狐狸啊,莫名其妙跑来掺了一脚,丫的还能霎时间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关键是这种明哲保身,竟然还让所有人都如沐大恩,恨不得千恩万谢磕头跪他!
这就是男神的境界的么?
虽然无法拿石天王的名头去做宣传搏眼球,但是电影一经上映这个秘密是绝对藏不住的,只要网上有一个人泄漏了天机,制片方的公关团队就可以顺势而上……
张钧岳狼血沸腾,回头道:“通知所有工作人员,拍摄暂缓,开会,改剧本,换boss!”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导演编剧一干人等拖着石湍去了现场的小会议室,对着剧本进行了详细比对,又改动了好几处细节。梁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连俞说拍摄暂缓了,并且给他吃了感冒药,让他缩在一边的折叠床上睡了一觉。
两个小时后他被人叫醒补妆,然后被浑浑噩噩地拉了出去。石湍站在一边,扯了扯衣领,梁唯注意到他换了身衣服,全身就只穿了一件十分单薄的白衬衫,和一条灰色的西装裤,头发被打理过,模样看起来斯文了许多。
“这是……”梁唯张了张嘴,脑袋有些转不过弯。
石湍走过来,飞快地套上了西装外套,心里腹诽真是冷死了,大冬天的穿这么单薄,明显违反了生物规律,编剧跟服装设计简直该被打回幼儿园学习生活常识!
然而这部片子的基调就是这样,借助环境与人物的反差来强调故事的内涵。石湍探了探梁唯的额头,发觉他烧又退了,于是道:“吃过药了?”
“嗯。”梁唯点头,继而道:“你这个样子……是要客串吗?”
石湍漫不经心地道:“是啊,刚刚补了几个镜头,该你上场了,争取早点完工,好回去休息。”
梁唯眼神有些犹豫,道:“是因为我才连累你的吧……其实你不用为我――”
“小梁同志!”石湍正色地打断他,严肃道:“别瞎想了!你男神就是想玩,跟你没关系!”
梁唯:“……”男神你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梁唯怀揣着感动上场了,再度从温暖的毛毯里裹着出来,趴到石台上。石湍想了想,又脱掉西装外套,站到了古木的旁边。
虽然这几组镜头已经拍过了,但是为了保证梁唯能尽快入戏,他还是决定先牺牲一下,毕竟大冬天的果着滚来滚去,滋味太不好受。
于是,梁唯双眼流着血泪,被四名年轻祭司按住手脚瘫在祭台上,有人过来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被迫张开嘴。
“唔唔唔……”梁唯的表情十分惊恐,不住地扭动挣扎,老祭司拿着靠近,意图割下他的舌头,忽而远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幕,所有人讶异回神,神殿烧起来了。
“咔!”张钧岳调整了一下几名祭司扮演者的动作与走位,然后重来,这一次顺利的过了。接着在补拍两条的间隙当中,道具点燃了现场搭建的火景。
一时间火光冲天,村寨中祖祖辈辈敬奉的神殿燃起滔天大火,火势顺着凛冽的寒风一路蔓延,木头搭建的房子霎时间连成一片火海。
“action!”隐隐闪现的火光当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神灵的责罚降世了,整个村子都逃不了了……”
所有人俱是脸色剧变,纷纷抱头跑向自己家中,老祭司极严令色再三呵斥,奈何淳朴的村民们对神灵降责的恐惧深信不疑,人心惶惶,一下子溃不成军。
老祭司留下两名祭司看守祭台上的梁唯,带着其余人起身回神殿救火,女主从背后偷袭过来,砸晕了祭司,救出了天未。
“咔!”
这几场拍得还算顺利,紧接着所有人员迅速准备,梁唯出演了今晚的最后一场戏。他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披风,上面还溅满了女主的鲜血,神情木讷地缓慢向燃烧中的神殿大门走去。
雪地里印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脚印,这个时候的老祭司丧生火海,所有人都放弃了守护神殿,而去抢救自己的家园,梁唯瞎了双眼,在发狂杀掉女主之后无处可去,漫无目的的漫步荒原,最后凭着记忆,走到神殿的大门口。
里面火光冲天,他似乎对这个地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跪倒在雪地里对着熊熊烈焰发出悲鸣。
梁唯似乎是真的捕捉到了感觉,这里的爆发相当惊人,感冒后的声音带着嘶哑,响彻在猎猎寒风中疯狂燃烧的神殿前,在场围观的人全都忘了呼吸,只静静地看着他。
这里原本应该有停顿的,但是张钧岳出于私心一点都不想喊停,他想让梁唯就这样一直保持下去,用这种表现撑到电影结束。
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这一幕结束,另一幕开始。
梁唯咬破牙缝中的血袋,低头吐出一口鲜血,继而失神地抬头,突然又失控般的大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起身,身上唯一裹体的布料滑落到雪地里,镜头立马跟进,给了他一个背部特写,布满鲜血与擦痕的脊背,微微凹陷的脊椎,往下掠过漂亮的腰线,堪堪滑到臀部。然后镜头忽而拉远,给了一个完整的赤/裸的背部远景镜头。
哇哦!在场无论是男士还是女士都差不多惊呆了!
张钧岳愣了一下,冷静的喊了停,然后开始最后一幕。
在梁唯仿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