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那个我称呼了好几年的小奶奶再次坐在我面前时，这三个字的称呼我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了。睍莼璩晓
    她抹去红妆，一身素净，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我看着她，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居然是她先开口：“我确实和老爷子领过证，但是他一开始就跟我说好了的，我只要该我的，股份是他留给你的，我能帮你的只有帮你出庭作证。”
    我愣了愣：“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
    她笑起来：“你叫了我好几年的小奶奶，你爷爷也在我耳边念叨了你这么长时间，我不说对你十分了解，但也总不至于一无所知，唐铱，你可以看不起我因为钱嫁给你爷爷，但是总不能把我当傻子吧？於”
    过了好半天我才低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你对不起谁了？”她摇摇头，“你和宋楚晨的事我也听说了，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说老爷子尸骨未寒，你们就闹离婚，还为了遗产闹到要对簿公堂，来之前我还想问问你们为什么会闹成这样，现在我看也不必问了。”
    为什么不必问？我抬头询问的看着她铸。
    “你和宋楚晨这么多年，老爷子看得清清楚楚，留给你和留给他到最后不都是一样的？”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动作也十分干净，“我看了这么几年就看明白了的东西，你怎么身临其境这么多年还不明白呢？宋楚晨对你的感情，是能装出来的吗？他为什么要装？”
    “为了利益，为了……”不能把他要报仇的事说出来，我就只好含糊道：“为了一切能够用金钱衡量的东西，骗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为什么不装？”
    她依旧在摇头，却不回答我的话，只是说：“婚前协议上我早就签了字，现在站出来争遗产只能让外人看笑话，唐铱，不管你怎么看我，我不想在老爷子尸骨未寒的时候让宋家变成一场笑话，既然你坚信宋楚晨是在骗你，何不看他究竟想拿这些股份做什么？”
    “做什么？”我自嘲般笑笑，“等他一切得当，再回头来看我的笑话？那时候不管我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他有钱有地位还有红颜知己，我却徐娘半老什么都没了，谁还会要我？我下半辈子怎么办？”
    “别怪我说得直，”她坦率地看着我，“你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宋楚晨到最后一定还会把你找回去，你这辈子除了他，又还能嫁给谁呢？”
    我被她这句话震撼，半天没有说话。
    其实仔细想想，宋楚晨从我最开始怀疑他，就一直表现得十分淡定从容，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说起来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的不相信他的呢？好像就是因为爷爷临终前的那句话。
    宋楚晨在外面养了一个姓杨的女人，他在悄悄办理我的股份转让，他还在做许多我不知道的事，这些都是质变的基础，爷爷临终前那句话却是导火索，直接引爆了我对他所有的不满，让自己的不安达到了巅峰。
    但即使是我跟宋楚晨翻脸的时候，他也没有承认过，他真的不喜欢我，真的在外面养了女人，真的从头到尾就是骗我，现在知道我要抢回那些爷爷本来留给我的股份，好像也没有什么动作，仿佛料定我到最后会不忍心，他依旧稳操胜算。
    我抬起头看着小奶奶：“你知道什么对不对？宋楚晨找过你了？”
    “没有，”她一口否认，“他没有必要找我，那些股份不管到最后是判给你还是判给他，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在自己手里和在别人手里会没有区别？”
    “唐铱，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天真得近乎可笑，”她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也许是宋楚晨保你保护得太好了，你真是不知人世险恶。”
    “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爷子病重前，我一直给你打电·话让你去见他，知道是为什么吗？”
    难道不是爷爷想见我？
    “你亲生的那个叔叔，在世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人，但那个女人当时并没有接受他，前两个月她突然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找上·门来，说要认祖归宗，”小奶奶冷笑一声，“你爷爷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是谁在背后玩名堂，就想着让宋楚晨赶快接手宋氏的事，不过外人不知道，宋家人都清楚，他不是宋家人，唯一让他名正言顺的方法，就是让他娶你。”
    “所以他是因为这个才突然说要跟我结婚的？”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她撩了一下头发，“你爷爷当时提出来的时候，他反应非常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和你爷爷吵得那么厉害，他说早晚是要娶你的，但不能是因为这个。”
    我哼了一声，“可他最后还是因为这个娶了。”
    “那是因为你爷爷病重了，他没有时间等宋楚晨用他的方法来肃清内鬼，”小奶奶苦涩的笑了笑，“老爷子到死都在遗憾，没能看见你们的孩子出世。”
    我愣了愣：“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就当是报恩吧，”她坦然的看着我，“老爷子帮我把弟弟治好，又把他送出国念书，我无以为报，总不能眼看着他最惦记的孙女和最看重的继承人闹到这一步，唐铱，你坚持不肯姓宋到底是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宋楚晨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你就算骗得过他又能怎么样？听我一句劝，作为宋楚晨的妻子，你应该做的就只有好好待在他身边，商场上的事是男人间的事，你本来也没想掺和，为什么要在他最难的时候去雪上加霜？”
    茶已经凉了，我听完小***话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我起身告辞，她叫住我：“你还要跟他争吗？”
    我回头对她微笑：“你刚刚说，作为宋楚晨的妻子，我应该做的就只有好好待在他身边。”
    她终于松了口气。
    我却补充道：“可是我已经不是他的妻子，有些事，不弄清楚我是不会甘心的，今天谢谢你，我叫你最后一声小奶奶，爷爷没有看错人，走出去这个门，你以后就跟宋家没有半点关系，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吧，路还长。”
    “那你……”
    “我自有我的人生。”我打断她，“希望有一天你再看见我的名字出现在电视里，不会再是八卦新闻。”
    祝易山就在门外等我，见我出来立刻给我披了一件大衣，我想起一年多前宋楚晨带我去相亲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给我披了一件外套，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一个宋楚晨来找我算账了。
    我还是没有穿祝易山的衣服。
    有时候我真是佩服宋楚晨的好演技，明明在外面还养着一个女人，偏偏要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副吃干醋不爽的样子，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有当演员的潜质呢？像我就不行，原来没和他结婚的时候，还想着和祝易山玩玩暧昧刺激刺激他，现在事情闹成这样，还把人拖下水就显得太没水准，太不是个东西了。
    祝易山见我把衣服还给他，也就顺着接过去，并没有一句多话，上了车之后才问我：“和她谈的怎么样？”
    “谈崩了，”我摇头，“她不肯出面。”
    “那就再想别的办法，”他示意司机开车，然后问我：“我能问问你执意跟他争股份的原因吗？据我所知你从来没打算过接手宋氏。”
    我从包里拿出面巾擦鼻子，擦完才反问：“你现在不教书了？”
    他顿了顿才点头：“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据我所知你以前也没有回祝家接手家族企业的想法，现在一样还是回去了，”我微笑着看他，“人是会变的，不是吗？”
    他并不赞同：“男人和女人的选择有所区别，是因为责任不同。”
    “逼到份上了其实都是一样的。”我想了想还是问他：“你回祝家工作，和帮我有关系吗？”
    “如果我说是因为要帮你才回去，”他看着我，“你会怎么办？”
    我抱肘微笑：“当然是去找你亲爱的爸爸妈妈讨赏了，帮他们摆平这么大一难题，怎么着都得谢谢我吧？”
    他摇摇头，只能苦笑。
    宋楚晨方面一直没有正面回应八卦报刊刊登我和他在爷爷尸骨未寒的情况下离婚，而且还为争遗产要闹上法庭的消息，祝易山替我请来的张律师问我，是不是要单方面澄清一下这件事。
    我认真考虑过，如果这时候以宋氏继承人的身份来回应，结果其实并不会好到哪里去，毕竟我和宋楚晨离婚是事实，将来也确实很有可能闹上法庭，现在说什么其实都是徒劳的，万一有什么话没说好，日后还有可能成为媒体抓住的把柄，宋楚晨毕竟老·江湖，这时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祝易山听完我的意见不置可否，在我和宋楚晨之间的事情上，他从来不发表任何带有偏向性的观点，只是在我作出决定之后提出如何更好实行的意见。
    就在这一点上，程一琛永远都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