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H)

    日子一天天的过,临近圣诞,街上的节日气氛比学校里要浓,也许是期末考试伴随着双节将至,班级里充斥的紧张与压抑似乎能够找到源头。
    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周二晚自习结束,飘起了小雨。
    迟芋在楼梯口裹紧厚实的羽绒服,拽好头顶的针织帽,弯着腰钻进蒋淮则撑好的黑色雨伞里。
    他没戴手套,伞骨看起来漆黑,冰凉凉的,乍一握上去显得他手指节发白几分。
    要不是另外一只手攥着她的,迟芋都要以为他是冷的。
    其实不是,他的手比她的还要热,隔着薄薄的手套温着她的手背。
    看雨势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蒋淮则索性带着她的手一同揣进兜里。
    最近几周的天气预报说陵和多地会出现降雨天气,夜间全市小雨,局部地区有雨夹雪。蒋淮则没再继续骑那辆电动车,选择了更安全的回家方式———公交车。
    迟芋走在前头,他在后面收好伞并且负责投币。
    等他在旁边的位置坐下,迟芋很想理直气壮地劝说自己少看他的眼睛,容易沉迷和沦陷。
    但显然她的嘴巴比她的思考能力要快,嗓音软软地喊了声,“蒋淮则。”
    “嗯?”他偏过头,手掌自然贴合,再次与她十指相扣。
    迟芋没回答了,脸埋在帽子底下红的白里透粉。
    她完了,她现在竟然叫他的名字就能害羞。
    又过了几分钟,正当蒋淮则以为她靠着他的肩膀已经睡着时,那道刻进骨髓再难忘的语调又响起。
    “蒋淮则,你衣服湿了。”迟芋上手去摸他右半边的袖子。
    蒋淮则眼神没在自己身上停留,收好的雨伞放到脚边,隔着帽子摸她的头,“没事,待会回家洗澡。”
    迟芋彻底想歪了,这下红着的脸都要能滴出血来。她靠着肩膀那处听不到他节奏鲜明的心跳声,但能感觉到他胳膊上硬的,强壮的肌肉。
    公交车玻璃里外结出些雾气,有几道化成水珠蜿蜒滴落,城市夜晚的灯光逐渐模糊,蒋淮则的侧脸在半明半昧之中,映入迟芋的眼眸,那画面,足够深刻。
    也足够叫她记着他,哪怕记住一辈子。
    迟芋心想,要是这辆公交车没有目的地,她不知道去哪里,但如果身边坐着的人是他,那她就能陪着坐上许久。
    因为他是蒋淮则啊,所以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把如一叶扁舟无依无靠的她留在身边。做饭,洗衣,以及上床,这些事情他实践起来极为得心应手。
    *
    屋内。
    窗外飘着一层白的时候,迟芋躺在蒋淮则的胸前,听着晚上想听却没听到的心跳声,好几下,咚咚地在胸腔里震。
    她的手指腹在事后软的不像话,无骨头似的,从他的左胸滑到右胸,最后停留在靠中间的位置,她用指尖点了点。
    那里面是一颗跳动着的,运输全身血液流转的心脏。
    能想象到是多么鲜红,健康。
    它听上去就有活力。
    蒋淮则只穿了一条裤子,空调温度设置好,上半身赤裸着仰躺,任由迟芋在他身上四处点火,再把没熄灭的热焰重新吹口气熊熊燃烧起来。
    他再也忍不了了,翻身攥着她的手,指节缠上她的发丝绕了好几圈。
    迟芋像个没要够的妖精,尽管今晚他们俩已经分别在沙发和浴室做过一次,可她当下还有力气,还能瘫着身子勾着他要说话,要抱。
    她敞开腿,扭着腰热情地接纳他的尺寸,下面的小嘴吞吐吸裹,最后双腿挂在他腰上尽力挺着小腹让他释放,而他把所有的爱意融进粗暴的动作里。
    蒋淮则得了允许后也学不会收敛,指尖伸入她嘴巴里搅弄,液体沿着嘴角流出来滴在床单上他才满意地笑笑,胯部再用力,这次发了狠地想要把她撞碎掉。
    后腰的麻意顺着脊椎爬升,他射出来时用仅剩的理智抱紧身下的迟芋,牙齿轻咬上她白嫩的脖颈,哑着比窗外白雪还要清冽的嗓音喊她名字。
    “迟芋。”
    她这回老实了,人也躺着不再有力气,意识朦胧着应他。
    后来,她似乎还说了句什么,她记不太清了。
    而身侧的他全听进心里,是那句:“蒋淮则,我只有你,不要离开我。”
    “嗯。”蒋淮则替她掖好被角。
    说者无意。
    然而终究撵不上世事变迁,他到底是承诺了却做不到。
    可若让他对她收心踅身,他也做不到。
    *
    巴黎戴高乐国际机场t2航站楼。
    姜文毓盯着腕表,心里计算落地国内的时间,候机期间在休息室接了个电话,叶佳打过来是问情况的,后又简单嘱托了几句就挂断。
    她很久没回国了,就连出差都会有意避开国内的工作,而上头公司高层里似乎也有人知道她从不回国的习惯,安排任务也算人性化的妥当。
    姜文毓今天没穿她平素喜欢的细高跟,换了双银灰色尖头方钻的平底鞋,脸上的妆容没变淡,眉毛改了画法后添些温柔。
    她的手机再次响起,不是电话,是信息。
    在她忙于结束掉所有工作准备提前回国的时候,叶佳托关系在国内找私人摄影偷拍的,迟芋的照片,包括在温泉玩那几天的照片也全都有。
    姜文毓刻意忽略掉站在迟芋旁边的青涩的男生,视线从照片里的眼睛再移到嘴巴,她看自己亲生女儿的神情不像是存着关心,倒像是审判,用她见过外面世界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审判。
    她皱着眉,关掉手机,掌心压在额头上闭眼。
    迟芋不像她,还是不像她,长开了更不像,她讨厌这种把控不住一些事的感觉。
    叶佳曾经问她有没有后悔过,她问:“后悔什么?”
    叶佳:“后悔丢下女儿选择独自出国打拼?”
    姜文毓那时没答,只在心底里轻蔑地笑笑,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她做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业务能力过关,同事面前站稳脚跟,能极大限度地给自己最好的生活,能有自己的选择,这样的结果她从不后悔。
    她也许短暂的爱过迟颂,但她未曾爱过迟芋。
    为什么要见迟芋,为什么想让迟芋回到她身边?
    有些人乐于做一些在自己看来是施舍的事情,她现在有能力,所以她就想让迟芋回来,她能居高临下地站在迟芋面前,接受她自以为是中迟芋的感恩戴德。
    她知道迟颂把迟芋一个人丢在陵和,而她这个时候出现,作用无异于拯救。
    至于迟颂,姜文毓还是有这个信心的,这么多年过去,如今,她一定会在监护权方面赢过他。
    陵和的雪越刮越大了。
    有人在黑夜里互相舔舐伤口,有人在异国他乡精心谋划胜局。
    而有的人不再贪恋这世间最后一眼白色,选择在雪落时纵身往十几米高的楼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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