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深你混蛋!”
景一扬起的手没有能够落在邵深的脸上,被他在半空中抓住了手腕。
她脸色煞白,却红着一双眼,眼中含着泪。
那些眼泪,越积越多,视线模糊一片,最终决堤,从她的眼眶里汹涌而出,视线终于清晰,她看到的却是这张面目可憎的脸。
他羞辱她,连带着刘成一起羞辱。
这话,他早就想问出来了吧?他的心里一直都是那么想的。
景一用力地甩开手,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看着邵深,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是啊,睡过。”
她穿上鞋子,拿着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
这不是她跟刘成是不是亲兄妹的问题,而是在他的心里,她压根就是一个不知廉耻随时都有可能跟任何一个男人睡的贱女人。
既然如此,他还纠缠什么?只是想得到后再甩了她然后狠狠的羞辱吗?
完全没有必要那样,他已经成功地羞辱了她,用最残忍的方式。
……
景一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谭靓靓和江心蓝都还没睡,一个在打游戏,一个在煲电话粥。
“回来了。”谭靓靓扭头看了景一一眼,手指在电脑的键盘上飞速地敲了几下,然后离开椅子。
景一勉强笑笑,在椅子上坐下,走了一路,很累,身体累,心更累。
谭靓靓凑过来,“怎么了?心情不好?哭了?”
“没有,外面风有些大,吹得眼睛疼。”景一垂头揉了揉眼睛,否认。
她跟邵深的事情她不想跟人倾诉,也没有必要跟人倾诉,她自己能消化多少消化多少,今天消化不了就明天消化,大不了后天,大后天,她就不信一天一点,还消化不了。
江心蓝也匆匆挂了电话,凑过来,关切地问:“景一,你没事了吧?这几天我跟靓靓要去看你,刘成不让去,说你需要好好休息,好点没有?”
景一冲她扯出一个笑,点点头,“没事了,本来也没多大的事,是刘成大惊小怪了。”
“没事就好,这几天我跟靓靓快自责死了,生怕你有什么事。”
“没事了,对了,你们两个回家挨收拾没有?”
谭靓靓“嘁”了一声,重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我做的是对的事,谁敢收拾我?”也就屁股上被竹板打了几板子而已,到现在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还有些疼。
她是真没想到,她爸爸居然会打她,她长这么大,这是头一次挨打,还是头一次被她爸爸打。
以前家里那竹板,那是给他弟弟谭嘉楠准备的,从小到大,谭嘉楠的屁股不知道挨过多少板子,每次谭嘉楠挨打的时候她就站在一旁鼓掌喝彩,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可是这次,轮到她挨板子了,谭嘉楠却哭得像个泪人。
唉,一想起这事儿,她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一方面痛恨她爸爸打她,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她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另一方面,却为谭嘉楠给她求情,心疼她挨打掉眼泪心里自责。
她从来都不知道,她这个弟弟原来如此的感性。
江心蓝撇撇嘴,没当面拆穿她,是谁屁股疼得晚上睡觉得趴着,坐不敢坐得跪着?
不过,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回家被惩罚用毛笔字抄曾国藩家书的修身篇,抄不完不许睡觉,不许吃饭,她熬了一个通宵都没抄完,第二天上午又抄了整整一上午,累得右手右胳膊到现在拿筷子都还是抖的。
其实她十分的不解,她以前也不是没打过架,比这打得更厉害更惨的回家都没被惩罚过,这次绝对是个意外。
其实,不止江心蓝有这样的疑惑,谭靓靓也一样。
当然挨惩罚的也不止她们两个,景一也挨了收拾,还有的就是始作俑者白晓冉。
虽说后来白晓冉要告景一故意伤害,但这只是白晓冉未婚夫那边的态度,白晓冉回家被她父亲狠狠的揍了一顿,脸打肿了,这几天都没来学校,当然,这些景一谭靓靓江心蓝她们是不可能知道的。
三人聊了几句,就洗洗睡了。
躺在广木上,景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刘成的手机依旧是关机的状态,她联系不上他,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好还是不好。
虽然邵深知道刘成现在在哪儿,可她不想给邵深打电话,今天不会打,以后也不会打。
迷迷糊糊的,*就结束了。
第二天景一没有去上课,她在宿舍里为明天的考试做准备,不管怎样,该考的试还是要考的。
晚上谭靓靓让一起出去吃饭,景一没有去,没心情。
后来是谭靓靓和江心蓝出去了,景一在宿舍里给刘成打电话,依然还是关机。
她也看不进书了,*没睡眼睛酸疼的不行,她爬上广木去睡觉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听到放在广木上的手机响了,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坐起身从广木尾将手机拿起来。
是刘成!
电话一接通,刘成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景一便噼里啪啦地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哥,你现在在哪儿?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刘成抬头看着二楼的宿舍窗户,“你下来,我在楼下。”
“好。”
景一飞速地穿好衣服,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帽子也没戴,直接就跑下了楼。
刘成已经来到宿舍的门口,见她光着头下来,往来的女生都用那种很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她的光头,他很生气,使劲地瞪了其中几个女生几眼,走上前扶住匆忙跑过来的她。
“慌什么,鞋子都不换就跑出来,摔着了怎么办?”
嘴里说着,刘成就伸出手将景一羽绒服上的帽子拉起来,盖住了她的脑袋,“晚上这么冷,怎么不戴个帽子就下来?”
景一扁着嘴看他,突然就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抱着他,那颗悬着的心,在抱着他的这一刻,终于算是落了下来。
她哭了,眼泪一股一股地从眼眶里流出来。
她说:“刘成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你了!”
刘成笑着抱住她,大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傻瓜,担心什么啊?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出个门谈点生意,还能丢了啊?”
景一趴在他的怀里,用手攥成拳头打他,打着说着:“可你手机一直关机我打不通,你谈个生意你为什么手机关机?你知不知道联系不上你我有多着急?你以后再敢手机关机,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让她担惊受怕,刘成的心里也很自责,可是他昨天的状态真的不能给她打电话。
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以前觉得自己有点小聪明,靠着这点小聪明也的确挣了点钱,可是如今他发现,自己那点小聪明真的就他妈的是愚蠢。
不过,钱没了还能再挣,他还年轻,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干不动了,不管怎样,都不会让她再受苦了。
他将她扶起来,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轻声解释说:“昨天喝了点酒,坐出租车将手机丢到车上了,这不回来就赶紧去买了新手机补了卡就来找你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好了不哭了,晚上是不是没有吃饭?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想吃什么?”
景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己抬手又抹了两把眼泪,“以后你买两个手机,一个备用的。”
刘成点头保证,说,好,我明天就去买。
然后他又问:“去吃饭?想吃什么?”
原本没觉得饿,他这么一问,景一的肚子就很争气地叫了起来,她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晚上还没吃,是有些饿了。
两人步行去了学校外面的小吃街吃东西,景一有留意到他没有开车过来,他没说,她也不问。
两人进了一家面馆,点了两个菜,景一又去买了两个夹肉饼,一人一个饼,一碗面,再吃点菜,吃的很饱。
吃过饭在学校里散步,景一说:“哥我明天考试,如果这次考好了,奖学金就有希望拿到了,等我拿了奖学金,我送你个礼物吧,你想要什么?”
刘成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说:“你奖学金能拿多少?”
“四个档次的,最少也有2000块钱,不过我想拿第一档最多的那个,一万二,这样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有了。”
“好,那等你拿到一万二的奖学金了,就给我买身衣服,长这么大,小时后一直都是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后来自己挣钱了自己给自己买衣服,还没人给买过衣服,你给我买吧,我把这第一次的机会给你。”
“好,不过两千块钱以内,多了没有。”
“好。”
这个时间的校园内人是最多的时候,刚吃过饭,三五成群的人说说笑笑的,悠闲舒适。
大学算是一个人踏上社会前最安逸自得的时光吧?
刘成很羡慕这些孩子们,也很遗憾,他没有能够有过这样的一段美好的时光经历。
尽管如今他也在上成人班,可到底是不如这些孩子那么的心思简单,没什么忧虑。
走着走着,景一突然问:“哥,你做生意要不要合作伙伴呀?”
刘成微愣,笑着问:“怎么?你要合伙啊?”
景一点头,“嗯,反正我那儿还有些钱,存在银行里一年也没多少利息,不如我入股吧,你年底给我分红,可能对你来说是毛毛雨,可对我来说那可是一笔巨款,我估摸着年底的分红能够我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怎么样?让我入股吧!”
刘成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心思单纯又善良的孩子,她的那点心思,他又岂会不懂啊?
她肯定是知道了他的事情,可她却没有直接问出来,也没有直接说用她手里的钱帮他,因为怕伤他自尊。
这个孩子,这个让人又疼又爱的孩子,令他的心里涌起一阵阵的甜蜜。
他很想说,一一,不用的,你的那些钱好好的存着,将来还有用。
更何况,那些钱,对他来说,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可他却无法将这些话说出口,他不想也不能伤了这个孩子的心,这是她的心,对他这个做兄长的,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她的全部。
眼睛不知怎么的胀胀的,还模糊了起来。
刘成慌忙扭过脸不看她,快速地眨着眼睛。
过了几秒种,他扭回脸,笑看着她,大手在她的帽子上轻轻地揉了揉,点头:“好,让你入股,年底给你分红。”
景一笑着点头,虽然她知道自己的那点钱未必能够帮得上忙,但积少成多,有点总比没有强。
她歪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亲昵地一只手搂住他的腰。
她说,哥,有个哥哥的感觉真好,就像有了保护伞,可以随心所欲的惹是生非。
“惹是生非?”刘成抬起手在她的脸上捏了捏,“再敢惹是生非,我就把你吊起来打。”
景一翻了个白眼,心里说,你舍得吗?十九年没有疼爱保护一天的妹妹,你不得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啊?
……
第二天景一考试,靠了整整一天。
下午考试结束已经是五点了,不过好在是几门都考完了,虽说脑袋像浆糊,可是明天总算是不用再想这事情了。
考场是专门给景一安排的,偌大的教室,就她一个考生,相当的神气。
从教室里出来,一抬头看到刘成,她笑着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撒娇起来,“哥我饿了,快饿死了,你给我买好吃的,我要吃鸡腿!”
刘成*溺地捏了捏她的脸,“买的哪有做的好,走,想吃什么哥回家给你做。”
“红烧鸡腿,炒年糕,水煮鱼,红烧牛肉……”
景一掰着手指头一道菜一道菜地说着,刘成点头,“好,都给你做。”
到了楼下,景一看到楼下停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刘成走向那车,给她拉开车门。
她微怔了一下,他解释说:“这车在车库里放了两年多了,想着估计都坏了,谁知道还能用。”
他车库里有没有车她不知道,但是这车肯定不是他的。
车顶上搁着的那个牌子居然都忘记拿掉了,牌子上写着“诚信租车”。
他这车是租来的。
坐进车里后,景一抿了抿嘴唇说:“哥,其实公交和地铁都很方便的,还绿色环保。”
刘成扭车钥匙的手顿了顿,没有接话,发动车子离开学校。
路上他们去超市买了一些菜,回到刘成市区的公寓里。
晚饭,没有水煮鱼,没有红烧牛肉,只有炒年糕和四只鸡腿,还有一些青菜。
景一把四只鸡腿分成了两半,一人两个。
刘成却又将鸡腿夹给她,“你这么瘦,要多吃点肉。”
她吃着鸡腿,掉着眼泪。
刚才在超市结账,一共是一百多点,收银员问是刷卡还是现金,他说刷卡,可是手捏住卡的时候却又说现金吧,有现金,她看到他钱包里只有一张一百的和几张十块的,还有一些一块和五块的,结过账,他的钱包里就剩下两张十块的和三张一块的。
他卡里没钱,钱包里也没现金。
今天中午趁着吃饭的时候,她去银行将之前存的定期全给取了出来,当初她阿爸做手术的钱,还有之前她阿妈手术后的住院费,都是刘成付的,所以她卡里还有十二万,加上前天邵深的爷爷给的那五万块钱现金,一共是十七万。
春节的时候,爸妈和刘成又给了她压岁钱,她没舍得花都在银行卡里存着,一共是三万两千块,她全部给取了出来,把两千流了下来,其余的三万和十七万一起转给了刘成。
那些钱转给他,他用没用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那点钱肯定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她只觉得心里难受,难受的不行,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这一天也不知道吃饭没有,越想眼泪就掉落得越凶。
刘成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抽张纸巾递给她,“好好吃饭,你哭什么呀?我明天把车子给租车公司还回去不行?别哭了,赶紧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回学校,明天你就要正式上课了。”
景一接过纸巾抹了两下眼泪说:“我不回学校住,我晚上就住这里,你的家也是我的家。”
“今晚不行,我一会儿还有些事要出去。”
“你出去你的,我在家里又不出去乱跑。”
刘成有些头疼,手指放在眉心捏了捏,罢了,她这倔脾气,怕是他再说,一会儿还给他甩脸色。
晚饭还没结束的时候刘成接了个电话,饭没吃完就出门了,出门前对景一千叮咛万嘱咐,把门反锁好,有人敲门不许开门,外面有任何动静也不要管,晚上也不要出去就乖乖的在家里呆着,看会儿电视就去睡觉。
景一很听话,等他离开后她就立刻反锁了房门。
收拾了碗碟去厨房洗刷后,景一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拿起自己的包掏出钱包将自己身上的钱数了数,一共是两千六百五十元,她留了一百五,其余的两千五用一张纸包着,放在了刘成卧室的桌上,并且在纸上画了两只手,一只大手一只小手,她想他会明白她的意思,他们是兄妹,遇到困难,他们手牵着手一起去面对。
做完这些之后,景一离开刘成的卧室,这会儿时间还早,她也睡不着,就去客厅打开电视。
她人在沙发上窝着看电视,可电视上究竟演了什么,她是一点都没看进去。
脑子里乱哄哄的,像一锅粥。
一会儿想刘成,想他这会儿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生意场上的事什么时候能够解决。
一会儿又想邵深,昨天分开后,邵深就一个电话没打过来。
尽管她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很期待他的电话,可她就是真的很期待。
她这样,是不是很贱?
明明人家那样羞辱她,可她却在分开后还心心念念,指不定人家这会儿在哪个女人的温柔乡里呢!
想到这里,景一的心里就又腾起了一股怒气,她觉得如果他不给邵深打个电话,骂他一通,她的肺能被气炸了。
邵深接到景一电话的时候,他正跟几个老板一起在吃饭,今晚他原打算找她一起吃晚饭的,可这个饭局是一早就定下的,他也不好再临时推脱,只好过来。
正想着得找个借口提前离开,景一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没有立马接起来,而是将手机拿在手里,晃了一下,“我得回去了,你们慢慢吃,今晚这顿饭记在我账上。”
有人“哟”了一声,其他的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摆摆手,“赶紧回去吧,回去吧!”
邵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很自然地起身,拿起外套离开。
到了外面这才将电话接起来,眼角眉梢都是挡不住的温情,“景一。”
一声“景一”让景一偃旗息鼓,她闷闷地“嗯”了一声,将电视的声音关小,人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团球。
“你在干什么景一?我去找你。”
“不想看到你,我在生气,邵深你昨天的话很伤人。”
邵深抿了下嘴唇,他觉得他说的没有错,那是他仔细推敲后得出的结论。
但现在他不想跟她争论这个话题,对与错不重要。
他转移了话题,“景一,我刚喝了点酒,想见你。”
“可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其实邵深我给你打电话是要骂你的。”
“好,那你骂吧,我听着。”
景一,“……”她将手机拿到眼前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用力地按了挂断键。
晚上九点的时候景一关了客厅里的灯,也关了电视,人抹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等刘成回来。
晚上十一点,她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听到门外有说话声,刘成回来了?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虽说客厅里没开灯,但是窗帘也没有拉上,夜里外面霓虹闪烁,屋子里其实也不是特别的黑。
眼睛适应了这个黑暗之后,景一就站起身,想起晚上刘成走的时候交代的事情,她没敢出声,悄悄地来到门口。
以前的防盗门有猫眼,刘成的这个防盗门没有猫眼,所以她看不到外面的动静,只能耳朵贴在门上听。
门外有很多人,很吵闹,嘟嘟囔囔的也听不太清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听了一阵子后,像是在打架,打了一会儿停下来,有人的嗓门很大,骂骂咧咧的说什么三天之内再不还钱老子弄死你。
后来像是又打了一会儿,然后门外安静了。
景一想到了刘成,想到景一说他欠了高利贷,别墅和车都抵出去了。
想着想着,她的心口就开始疼了起来。
这疼一开始只是隐隐作痛,有一下没一下的那种,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
可是疼着疼着,就变成了一波一波袭来的强烈的疼痛。
景一很快就支撑不住了,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两腿发软站立不住,她用力地按着胸口,扶着门慢慢的滑坐在地上,浑身冒着虚汗,大口地喘着气。
怎么会这样?
景一的一张脸已经皱成了一团,她靠在门上,浑身发虚,她感觉身体里流出来的都不是汗,而是力气。
在她的周围,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将她的力气一点一点的吸走。
心口的痛感越来越强烈,导致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她半弯着腰,一点点躺在地上,似乎这样,感觉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她告诉自己不可以睡过去,她努力地睁着眼睛,看着周围。
周围一片漆黑,借着从窗外照进来的光,她能够看到家具的轮廓,沙发,电视,茶几,鞋柜,鞋柜上面有她的鞋子,刘成的拖鞋……
刘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也像刚才门外的人,被人追债,挨打?
眼泪从景一的眼眶里流了出来,胸口那么痛她都没哭,可是想到他哥现在不知道好不好,她却哭了。
其实,她觉得人真的很奇怪的,血缘关系更是神奇。
她跟刘成这才认识多久啊,可他却放佛早已经在她的生命里出现一样,从知道他有可能是她一母所生的哥哥的那一刻起,她的心跟他的距离已经没有了,他在她的心里扎了根,占了一方天地。
这个和她阿爸一样在她生命里占据着重要位置的男人,跟她的身体里流有一样的血液,这是无论何人,无论何时都无法改变和割舍的血缘,他们是至亲至爱之人,一辈子都要好好地相亲相爱的人。
无论贫穷富有、美丽丑陋,因为他们是兄妹,所以他们不会嫌弃彼此,不会放弃彼此,不会担心因此被对方所讨厌而惶惶不安,终日不宁,他们不会,只因为他们是兄妹。
这跟情侣,跟夫妻,是不一样的。
景一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咧嘴笑了,她这会儿觉得心口似乎没那么疼了。
疼因为想刘成,可想刘成想着想着,就不疼了。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听到门外响起了“滴滴”的声音,她心想,是刘成回来了吗?
她想要从地上起来,她不能让他一会儿推开门看到她这个样子,他会担心的。
可她试了好几下都没能够爬起来。
身体里的力气,果真是被抽空了。
景一躺在那儿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觉得还是不要做无用的挣扎了,认命吧。
房门从外面缓缓推开一个缝隙,推不动了。
刘成站在门外,微蹙起眉头,想了一会儿,估摸着是景一用什么东西放在了门后。
他无声地笑了,这丫头,还以为胆子多大呢。
他没打算将门完全推开,不过起码也得推开一个缝隙让自己进去吧。
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沉?推着真费力。
不过,好在还是推开了一个缝隙,他侧着身子进了屋子。
没打算开灯,想着摸黑回到房间就行了,又想看看这丫头顶在门后的是什么,低头一看,他猛地怔愣住,使劲眨了眨眼弯下腰。
“一一?”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蹲下身,却忍不住“嘶”了一声,倒吸了几口冷气才缓过劲儿,伸手碰了碰地上的人,“一一你怎么躺在这里?”
景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来声音。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说话都说不出来了?
刘成慌忙起身开了灯,这才发现景一满头大汗地躺在那儿,眼睛睁着,眼珠也在转动,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景一试图让声音从喉咙里出来,可怎么努力都不行,就放佛她在一瞬间失去了声带一样。
“我送你去医院。”
刘成顾不上再问了,这样的情况不管是哪里不舒服都必须去医院。
他伸手打算将景一从地上抱起来,一弯腰,他却猛地咬紧了牙,后腰疼得都跟要断了似的。
他缓了几秒钟,这才有些吃力地将景一从地上抱起来,快速的下楼,赶往医院。
景一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加之他的脸上还有血,她想起刚才门外的打斗,她的眼泪又要出来了。
刚才门外的人是他,原来他不让她晚上在这里过夜是因为不想让她看到他被人打。
刘成抱着她只顾赶路,并没有留意到她的异样。
晚上刘成出去后就将租来的车还了,他原本是不想让景一担心他,所以租了车,骗她说是车库里以前的车,却没想到,被她一眼看穿。
既然她说让他把车还了,他就还了,不让她生气。
让她担心他已经很自责了,让她再生气,更是不应该。
可是这会儿,他却后悔今晚将车还给租车公司了,没有车,他只能带着她跑到路边拦出租车,可是这个时间点,已经深夜了,路上的出租车并不多,刚过去的几辆,里面还都有,车不停。
抱着景一站在路口,刘成的两条腿都是哆嗦的,他不知道她这是出了什么事,但是猜想可能跟她的头或者心脏有关,不管是跟哪个有关,都是可怕的。
“一一,你坚持一下,我们一会儿就到医院。”
景一想跟他说她没事,可是却说不出话。
她突然想到自己可以写给他,告诉他她没事,却发现别说写字,她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她又想摇头,头也摇不了。
浑身软得没一点力气,跟中毒了似的,甚至她还有种感觉,觉得从脖子开始往下的部分都不是自己的,因为没有一点知觉。
她心头一颤,自己这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