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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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
    五六点的光景，心电仪突然异常，她看见几个护士和医生涌进病房，打了针，做了急救，徐志厚仍旧没什么反应。
    紧接着人就被拉进了抢救室。
    她一个人在抢救室门外等着，害怕的浑身发抖。
    徐泽比蔡小双先到，她看见他来，再也绷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大哭。徐泽抱着怀里的人，一下又一下拍她的后背。
    “好了，不怕，不会有事的。”
    徐冰还是止不住地抽泣，倒是比先前放松了许多。
    蔡小双匆匆赶来，看见他俩这样，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忙拉住徐冰问。
    “你爸怎么了，怎么突然就送进急救室了？”
    徐冰断断续续地说，“就是他睡着睡着，心跳忽然就不对劲，医生说，可能是心梗引起的并发症。”
    “那你爸中间人一直没醒过吗？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徐冰看了徐泽一眼，小声地说，“中间醒了一次，说想见哥哥，我还答应他明天一早就能见到了。”
    “见他干什么？”
    徐冰顿了顿，然后摇头。
    “行了，人还在抢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徐泽打断，蔡小双话多起来真是吵得人头疼。
    蔡小双有点怕他，看他这样子估计也是一夜没睡好，眼里还有红血丝，她哪里敢惹。
    徐冰靠在徐泽肩头将睡未睡之际，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她瞬间惊醒，头不自觉往后仰。
    徐泽眼疾手快伸出手垫在她脑后。
    除了蔡小双，他们俩人看着倒还算冷静。但医生宣布徐志厚脑梗中风之时，徐冰只觉得自己心跳停了几秒。
    虽然她对这位父亲又敬又怕，虽然在这个家里她也没有感受到完全的父爱，可是这一刻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坍塌了，自此她的人生少了一份指引和归处。
    更何况，她不知道徐志厚今天这样她造成的影响究竟占多少。
    几人陪着徐志厚回了病房。
    徐泽好像没什么情绪，待了没一会儿就说有事要走。意外的蔡小双，整个人愣愣地坐在陪护床上，也不说话。连徐泽走的时候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徐冰摆手让他快走，这里她留着可以放心。
    徐泽不舍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离开。
    蔡小双到晚上回过神来的时候，连医院也不想待了，连忙拉着徐冰回家。徐冰不情不愿，耐不住她妈软磨硬泡，且如果她不听的话，大概率蔡小双在医院就要开始撒泼。
    明天得去单位请假，也不知道能有多久的假，这两天她神经高度紧张，回来休息一下也好。这个家不能只靠徐泽一个人撑着。
    “妈，你有完没完？”
    徐冰洗了脸回来，蔡小双还坐在她的房间里没走。
    “那我害怕啊，这个家就只有你和我一条心，我不找你找谁。”
    徐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真没看出她哪里害怕。
    “那你也该害怕完了吧，这都一天了。我明天还要去上班，我们能不能早点休息了。”
    蔡小双看着女儿心思单纯，心里直叹气。
    “你那班要不别上了。”
    “啊？”徐冰不明白她的逻辑。
    “你上班图什么，不就是图你爸你哥高兴，你那工作又赚不到什么钱。现在你爸一躺下，你哥也不管，难不成指望着我管？我看徐泽对你还蛮不错，要不趁这个机会你进厂试试？”
    “阿恺我看着也行，或者找他帮帮忙去银行？”
    “不行，”徐冰想也没想就拒绝，“厂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去添乱干什么？再说冷翔恺也不是傻子，我们家这样，他还能愿意帮我才怪。”
    徐冰看着蔡小双逐渐僵硬的眼神，心道不好。
    “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你还帮着徐泽瞒我？到底谁才是真心为你好你看不出来吗？我昨天就猜厂里出了事，果然。要我说，你爸现在这样搞不好就是徐泽搞的鬼，不然他为什么那么淡定，像没事儿人一样。”
    “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
    “怎么不可能，你真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心事写脸上？你哥从小就心机深沉，别以为他对你那点好就是真的把你当一家人。”
    “那要怎样，我反正什么也不会，进厂肯定不可能。我也不想折腾，等过几个月爸的情况稳定下来，厂里也没什么事了，我再考虑怎么办吧。”
    蔡小双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说说你，一天就知道跳舞，正经事儿是一点不想。你不为自己打算，我光替你操心又有什么用。你爸心里防着我，别看我生活上宽裕，实际什么都没捞着。”
    徐冰也觉得其实她妈挺可怜，这么多年在家里小心翼翼，勾心斗角，除了她这个女儿，估计只剩一堆没用的首饰和衣服。
    “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我哥也不会。”
    “你还相信他？我今晚真是白和你说这么多。算了，反正眼下也不能得罪他，你就先看情况再说吧。你说你，白长这张好看的脸，看着聪明，心里一点算计也没有。”
    蔡小双气冲冲地回了房间。
    徐冰松一口气，躺在床上心里一阵发冷，但想着后面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疲惫感袭来，她渐渐睡去。
    徐泽晚上在停车场等了很久，才等到从一家酒吧里出来的洪丁仁。
    那人仍旧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和从前别无二致。
    他下了车，慢慢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洪丁仁看见来人突然就变了神色，他松开身边搭在女人肩上的手，示意她们今晚先走。
    两个女人不满地看了看徐泽，今晚运气真不好。
    洪丁仁笑了笑，倒也没客气，“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徐泽下午就去过他公司，助理说人不在，因为认识他，才告诉他洪丁仁晚上的位置。
    “兄弟，别怪我不留情面，实在是做事得谨慎，不然我心里总是怕哪天被你算计。”
    洪丁仁明白徐泽的来意，他其实本来没想做得那么绝，只是徐泽的能力摆在那里，他确实不放心。
    那天电话里，他让童力不管什么借口，销毁生产线，那样样品就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再复制出来。而且徐泽家里的情况他多少知道，资金链断裂就很难继续。他当然也有私心。
    “我给你赔个罪，你也给我个弥补的机会。跟着我一起干，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怎么样？”
    徐泽不明白他怎么样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一字一句地，“不，可，能。”
    “那没得聊了，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洪丁仁摆摆手，之前那点愧疚此刻半分也无。
    徐泽一拳打上去，那人没防备摔倒在地，他动了动拳头，眼里满是戾气地看着地上的人，倒是也没再动作。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投机取巧不会长久，你但凡做了一些事就必定会留下证据。你要是没完没了把我逼到绝境，你试试看我能不能弄死你。”
    洪丁仁很少见到徐泽这副六亲不认的样子，他信以为真，脑中仔细搜索他可能掌握的证据。可到底是什么？他想不到。
    他明白徐泽的谨慎细心，且他说的没错，不能把人逼入绝境。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只图个心安，你怪我不如怪你自己。只是后面也别再讲兄弟情谊，谁都不会放心，你说是吧。”
    目的已经达到，徐泽没必要再和他废话。
    他扭了扭脖子，转身要走，洪丁仁见状却是下意识地往旁边站了站。他好笑，这些人还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开车去了医院。
    病房里只有一个护工陪着，他去的时候睡的正香。他看着徐志厚昏迷不醒，旁边的检测仪正常运行，好像也预示着他一觉好梦。
    他不知道心里该作何感想。
    这两天事情发生地太快，他来不及有情绪，就被卷入下一件事情中。而且这段时间，大概都不会有个了结。
    这算是人生滑铁卢吗？他此刻只希望自己是个真正的独行者，没有家人，没有在意的人，能放任情绪，随意堕落。
    但不可能，就算为了徐冰，他也得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