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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女赶海发家记 第11节

    海珠赶忙扶着她奶往回跑,齐阿奶腿脚沉重,她推了海珠说:“孩子你先回去看看,你跑的快。”
    *
    齐二叔早就想寻死了,在得知老三为了照顾他要回来撑船出海时,这个念头达到了顶峰。
    齐阿奶跟着两个孙女去赶海后,他趴在床上跟风平说话,眼神在潮平的脸上久久舍不得挪开。
    “风平,外面雨小了,你带着弟弟出去捏泥巴玩。”齐二叔笑着开口。
    风平摇头,“我不出去玩,我大姐让我看着你。”
    “我想睡一会儿,潮平太吵了,你把他带出去转转。”
    风平这下明白了,半拖半抱着把嘴里叽里咕噜说话的堂弟往出拖,这还是潮平瘦弱他才抱得动。
    齐二叔偏头迎着没来得及关的门目送小兄弟俩走进雨里,等看不见了他扭过头盯着墙,免得死后的样子吓到进屋的人。
    简陋的石屋沉寂下来,偶尔会冒出一两声急促的鼻音,咝咝的喉音里溢满了悲痛,鲜红的血从嘴角漫出来,丝丝拉拉地洇在青色的枕头上。
    “爹。”
    一声含糊的童音让齐二叔忍不住转过脸,他以为是幻觉,但门口的确是跪着个光头娃娃。
    “爹——”
    又一声带着笑音的呼唤。
    齐二叔泪眼朦胧地闭上眼,牙上的力道松了,他不能死在他儿子面前。
    “血!我二叔嘴里流血了!”风平尖叫着往出跑,“大奶奶,我二叔嘴里流血了。”
    *
    海珠呼哧呼哧跑回来时她二叔家挤了好些人,她顾不上安慰风平,挤进屋看二叔还在喘气,她噗通一下滑跪在地上。
    “吓死我了。”海珠感觉肺都要爆了。
    “我看了,你二叔舌头上的口子不深,养养就好了。”本家的叔奶说,“你奶呢?她也吓到了吧,春妞跑得急,也没看清人是啥情况。”
    齐阿奶已经被人背着进了村,越靠近家她腿越软,听到有人说二仔还活着,她恍惚地扶着门怔了好一会儿。待缓过劲了扑进门就朝床上的人打过去,她一点也没蓄力,手都震麻了才停下来。
    “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大哥没了,你也要扔了你老娘去死,我是哪点没把你照顾好?你这个狠心的……”
    齐二叔拼命摇头,他就是个活死人了,活着没用,就是个拖累,拖累老娘拖累弟弟,活久了还拖累儿子,活着干什么啊!
    “你活着,你活着我就高兴,能照顾你我就高兴,你活着我就有儿子,你儿子就有爹。”齐阿奶抹把眼泪,哭着恳求:“你就当是为我活着,娘知道你心里苦,你要想死你就等娘死了再死,你别让我送你走。”
    海珠把潮平抱到床边,说:“二叔,你活着是有用了,你躺在床上也是你儿子你娘的依靠。你信我,我爹死了,风平想喊爹都没得喊,喊了没人应的。”
    风平听了这话瘪了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好……”齐二叔艰难地说出一个字,眼神掠过儿子瞅向老娘,僵着舌头说:“我…活…”
    齐阿奶得了这句承诺趴他身上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把这几个月的郁气一气哭了出来。哭过后拿出伤药给他敷舌头,又挨家挨户跟来帮忙的人道谢。
    海珠在灶房煮粥,瞅着跳跃的火苗出神,听到脚步声抬头,就见她奶面上带着点笑走进来。
    “谁把你逗笑了?”
    齐阿奶坐在海珠旁边摸了摸她的头,叹口气说:“我一直担心会有这天,我一直知道你二叔想寻死,他现在放弃了寻死的念头,奶高兴。”
    “人活着就有希望,每个人都有人惦记的,能活着就活着。”海珠喃喃道。
    “你说得对,这次多亏了你,你说的话你二叔肯听。”齐阿奶往火灶里添几根柴,压低了声音说:“他也拖累了你,奶谢你没嫌弃他。”
    “说什么呢?”海珠轻笑出声,“有这样的家人我挺幸运的,以后我若是出了事,我相信你们也不会放弃我。”
    “浑说,”齐阿奶扬起巴掌,“我看你也要挨打。”
    海珠哈哈大笑,一个猛子蹿出门,“我出门转转,饭好了喊我。”
    第15章
    云销雨霁,河道上水位消退,藏在家里的渔船又回到了水里。
    冬珠和风平从起床穿上新衣开始,人就格外拘谨,蹑手蹑脚的生怕把衣裳弄脏弄坏了。
    “海珠,可以走了吗?”五堂叔过来问。
    海珠“哎”了一声,手上编发的动作加快,绑上红头绳后推冬珠出门,“快走,好看的很,不用照铜镜了。”
    风平已经一溜烟跑出去了,海珠站院子里环顾一圈,锁上修好的大门说:“五堂叔,我们这就走吧。”
    她不在家的这几日,渔船借给了族里的人使,不用给租子,但若是损坏了要给赔偿,另外就是要负责把她们姐弟三个送去码头搭船,五日后再去码头接。
    河边的水草露了头,被风折了腰又在水里淹了几日,边角枝叶腐烂却生机尚存。风平扯了根草在手上摇,看见魏金花端着洗衣盆出来,他高兴地说:“魏婶儿,我要去找我娘了。”
    “哎,哎……你娘见到你指定高兴。”魏金花脸上的笑有点滞涩,目送河面的船远去,她端着盆往上游走。
    “金花,等下我,我也去洗衣裳。”
    “你有荆娘的消息吗?”来人问,她回头看了眼已经驶离渔村的木舟,喃喃道:“这趟过去就是见着面了,感觉也不同了,两家人了。”
    魏金花叹了口气,摇头说:“从荆娘离开,我们就断了联系。”
    “那估计找过去也见不到人,可怜了孩子。”
    谁说不是呢,有点音信就巴巴找过去,期待越大落空也就越大。魏金花心想以后她男人要是没了命,她就守着孩子过,苦就苦点吧。
    *
    下了小船换大船,海珠把冬珠和风平揽在身前,查验户籍的时候说:“我妹九岁,小弟四岁,都还没有户籍。”
    官兵只是掠了一眼,抬手摆了下示意人上船。
    “好高的船!”冬珠小声惊呼,她趴在船舷上踮着脚也只能露出半个脑袋。
    海珠交了船费一手拉一个往人少的地方走,随便拿三个草垫坐在船板上,船舷正好能挡着海上的来风,背朝着太阳晒得暖烘烘的。
    冬珠和风平先时还激动,当商船行进大海,放眼望去汪洋一片,海岸上不是礁石滩就是陡峭的崖壁,都是熟悉的景也没什么好看的,没一会儿就闭眼打起了瞌睡。
    海珠从包袱里拿两件外衫搭两人身上,揽着人靠她身上,见有个微胖的妇人走过来,她抬眼看着。
    “你弟弟妹妹啊?”妇人坐过来问。
    “有事?”
    胖妇人愣了一下,笑呵呵道:“我不是坏人,就是见你这儿清静过来坐坐。”
    海珠没理。
    这时二楼突然响起男人的呕吐声,一声接一声的干呕声挺闹心,海珠皱着眉抿紧了嘴,她得庆幸她不晕船。
    “活该。”妇人小声嘀咕,见海珠看过来,她压着声音说悄悄话,“都是北方来的,他们可瞧不起我们了。”接着她就开始嘟囔北方的商人在镇上横行霸道的事,对海货压价、要求多、心眼多爱计较、话说的好听做事难看……
    海珠发现了,这胖婶子就是个自来熟的人,嫌旁人嘴杂话多,她也是个话密的。但她也不敢放松警惕,涉及家里的话她一概含糊掉。
    码头快到了,海珠把冬珠和风平喊醒,“醒醒神,待会儿我们就下船了。”
    “你们姐弟三个长得可真好,长得有模有样的。”妇人朝风平脸上摸一把,见他躲开她也不怪,还说:“伯娘在永宁镇有熟人,你们去了可有地方住?”
    海珠心里警铃大作,这下确定这人不安好心,她捡起包袱说:“不麻烦婶子了,我们在镇上有落脚地。”
    “我娘就在永宁镇,我们是来找我娘的。”冬珠开口,她皱着眉毛说:“你谁啊?我睡着的时候总听着耳边嗡嗡嗡的,烦死个人。”
    “你这孩子……”妇人呵呵笑着看了海珠一眼,“我还想着你们姐弟独自出门害怕,特意过来陪……”
    船头突起的锣声压下了她的声音,船上的管事高声喊:“快到码头了,永宁码头下船的准备准备,东西都带好。”
    胖妇人起身走进喧闹的人群里,海珠没动,等船靠岸了她才挎着包袱牵着风平和冬珠走在人群后,低声叮嘱道:“别松开我的手,也别跟旁人走,外面坏人多,小心被抱走了。”
    “刚刚那人是坏人是不是?”冬珠踮脚往人群里瞅,“我们又没钱,盯着我们做什么?”
    没钱有人啊,姐弟三个都是好相貌,拐走转手一卖就是钱。海珠没想到码头上有驻军把守,上船下船检查严格还挡不住坏人作祟,除非……她回首往二楼的住舱瞅,又看看船板下的下仓。
    “姐,到我们了。”冬珠提醒。
    海珠跟着下船,给驻军看户籍时她出声问:“官爷,咱们海边有拐子出没吗?”
    守卫看了她一眼没搭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别挡着路。
    挑着大捆大捆干海带的货工还等着登船,海珠让开路在周围看了一圈,找个守卫问:“大哥,今天沈遂当值吗?”
    “沈小六?码头西边。”
    海珠拉着风平和冬珠循着守卫指的方向走,远远看见沈遂歪着头在跟洗珠女说话,她跑过去喊:“六哥,还记得我吗?”
    沈遂回头,离他两步远的守卫问:“小六,你哪来的妹子?”
    沈遂没理他,冲海珠问:“过来探亲?这是你弟妹?”
    海珠点头,她犹豫了片刻靠近他说:“六哥,咱们海边有拐子出没吗?这艘商船上好像有拐子。”
    她也不能确定,更不可能为了这个猜疑去报官,她不是独自出门,万一惹到人了,带着两个孩子跑不掉。
    沈遂往船上看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角碎银塞给风平,跟海珠说:“我知道了,你们还没吃午饭吧?六哥请你们吃饭,改天我请你们到家去,我二哥二嫂还惦记着亲自向你道谢。”
    海珠哪能收他的银子,别看她喊得亲热,自来熟是装出来的,她把银子还给他,借口亲戚过来了拉着风平和冬珠离开。
    “这就是之前救了你二哥的丫头?”毛小二问。
    沈遂“嗯”了声,等海珠三姐弟走远看不见了,他掂起挎刀往码头走。
    “不是吧?你还真信了这半路冒出来的假妹子的话?”毛小二絮絮叨叨的跟上,“她连个证据都没有,你要干嘛?搜船啊?得罪人的事。”
    “我上去转一圈,要真让我发现点什么,我就不用跟你天天在码头风吹日晒了。”
    *
    海珠离了码头就把船上的事抛在了脑后,能力之外的事不勉强自己,能做的她也做了,接下来会如何端看各人的运道。她找了家食馆点三个热菜三碗米饭,顺道借了个茅房方便,吃过饭后就带心切的两个孩子往红石村去。
    门上贴着的红喜字只剩几片纸还粘在门板上,也已褪了色,成了斑驳的黄白色。门上挂着锁昭示着主家没人,冬珠扒着门缝往里瞧,见院子里晒着被褥,她高兴地说:“姐,屋里有人住。”
    海珠找了周围的人问,得知于来顺早上出门了,她托人带个口信,喊上冬珠和风平说,“我们明天再来,于叔不在家。”
    “娘也出门了?”冬珠不想走,说要在门口等着,“天黑了娘肯定会回来的。”
    海珠不信她没听到村里人的话,这家里就只生活了个男人,别说是等到天黑,就是等到天亮也等不到想见的人。她什么都没说,懒懒地抱臂站在路上看着怏怏低着头的两个孩子。
    周围的人伸着脖子盯着这边的动静,七嘴八舌说着什么,冬珠受不了打量,她拉着默默掉眼泪的弟弟离开紧闭的大门,一手拉住大姐,说:“那我们明天再过来见娘,我要换身干净的衣裳再过来,我衣裳都脏了。”
    海珠还是无话,像来时那样一手牵一个往镇上走。路上听到只言片语说码头的守卫从船上逮了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她还思索了下是不是沈遂抓到拐子了,没想到他真会信了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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