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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女赶海发家记 第45节

    桌子刚空下来,还没来及收拾残局又坐满了人,有些人也在旁处买了吃的,边吃边等着铁板上的蟹黄油炒粉。
    夜晚的流逝在热闹的长街上无法感知,海珠在捞粉的时候发现见底了才恍然发觉已过了好久,她炒着最后一板,对后来的人说:“食材没了,快收摊了。”
    酒馆里喝得酣畅的人醉醺醺地晃了出来,手扯着裤子要去黑漆漆的巷子里撒尿,还没走几步就被酒馆里的伙计撵出来架走了。
    海珠瞥了一眼,铲了两盘炒粉送上桌,她伸了个懒腰,问在座的其他人要不要吃味道重的铁板鱿鱼。
    喝酒的都有兴趣尝尝,不喝酒的俱是摇头。
    海珠走到桶边把半死不活的章鱼和鱿鱼捞出来,进食的牙齿已经被冬珠扣掉了,她直接摊放在铁板上。
    “我来烧火,你去看看有没有想吃的,想吃就买点。”她跟风平说,“冬珠也去。”
    两个小的刚走,沈遂过来了,海珠瞅他一眼,“你还没回去睡啊?”
    “这才什么时辰就要睡觉了?”沈遂抬头看天,“你忙傻了,从你摆摊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也就是说还不到九点。海珠觉得她忙迷糊了,就她那点东西还真忙不到半夜。
    “我请你吃铁板鱿鱼,你请我喝酒,去打两碗黄酒来。”海珠说。
    沈遂刚落座又起身,没一会儿就拎个酒壶三个酒碗过来,说开酒馆的小老儿高兴得嘴都要裂开了,“你摆个夜摊净给旁人做好事了。”
    “呦呦呦,这话竟然能从您嘴里说出来,小六爷,你不是就爱做好人好事的?”海珠诧异极了。
    沈遂也愣了,反应过来说:“我是在给你抱不平。”
    “免了,没有不平,你见过哪个地方只有一家食肆?”海珠端起葱椒油炸的酱刷在章鱼和鱿鱼上,她吸了口气,说:“真香啊。”
    别说她,周围摆摊的都看了过来,闻了一晚上的油烟,这个味道是真提神。
    冬珠和风平回来了,手上空空的,冬珠把铜板扔进钱箱里,说:“都不如咱家的好吃。”
    “收拾个桌子,该我们吃了。”海珠把食客的几份送过去,剩下的三只章鱼两只鱿鱼,还有三个海螺,满满当当装了一盘。
    风平只吃了一口立马放下筷子。
    海珠嚼着鱿鱼腿看他一眼,这也不麻呀,更谈不上辣,她端着酒碗递到他嘴边,“黄酒,抿一小口。”
    “这个味道配酒够劲,明天、不,后天我再来就给我弄这个味道的。”沈遂吃得停不下筷子。
    另外一张桌上的几个男人也探身跟海珠说:“这是什么味儿的?早该做出来的。”
    “葱椒油的。”
    “明天晚上就给我们做这个味道的。”
    “明晚不摆摊,后天晚上来。”海珠看风平又拿起筷子挟章鱼腿,她拍他一下,“骗酒来着?”
    “还想再吃一口。”
    这个味道有点重,才吃会觉得麻,待麻劲下去了,鱿鱼在口齿间咀嚼开,被油锁住的汁水迸溅出来冲刷着唇舌上的酱料,两种滋味混在一起着实过瘾。
    第57章 活着的人继续过日子
    “海珠, 今天下午下海吗?”二旺奶问。
    乌云盖住了日光,天色阴沉沉的,海珠摇头, 说:“这几天降温了, 海水凉,哪天晴了哪天下海。”
    海边的天气变化无常,卖炒粉的那晚还潮热不已,过了个夜海风陡然变了方向, 天明落下一阵雨, 又冷了。
    如今手头不缺银子, 海珠也不想糟蹋自己的身体,她已经四天没出海了,不下雨的早上摆个早摊, 夜摊暂时歇了。
    “冬珠, 过来一起玩。”院子里跳绳的丫头喊。
    “明天再来玩,我今天有事。”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小海娘问海珠,姐弟三个穿得整整齐齐的, 不像干活的样子。
    “去看我娘跟我小弟, 闲了过去玩玩。”海珠说。
    她领着冬珠和风平去街上买东西,买两只母鸡, 提篮子鸡蛋, 路过码头的时候见有商船停靠,她好奇地瞅了两眼,竟然运送的是水果。海珠让冬珠和风平看着两只鸡, 她揣着银子大步跑过去, 好些水果她都不认识,她也不挑挑捡捡, 样样买三五斤,“这个是什么?这个呢?这个好吃吗?”
    “木瓜、青枣、甘蔗、杨桃。”
    海珠提着草兜装的水果,胳肢窝还夹着甘蔗,艰难地下船。转眼看见撑船回来的齐老三,她喊他过来,“三叔,我要去红石村,这东西我拿一半走,剩下的一半你带回去。”
    “怎么买这么多?吃不完放烂了。”
    “家里人多,哪会吃不完。”海珠拿个青枣在袖子上擦擦,扔进嘴里提着草兜扛着甘蔗去找冬珠和风平。
    风平拖着两根甘蔗,冬珠提着沉甸甸的木瓜和青枣,杨桃放在鸡蛋篮子里由海珠提着。她们姐弟三个走进红石村招来无数打量的目光,有人见他们面生,问他们是哪家的孩子。
    “来走亲戚的。”海珠说。
    冬珠在一群撅着屁股刨土的小孩里认出平生,她喊了一声,“娘在家吗?”
    “噢,这是于来顺后娶的那女人先前生的几个娃,去年的时候找来过。”有人想起来了,“看样子也不是穷人家,怎么听说是那边养不起孩子才把平生带过来的。”
    “于来顺在外面说的?”脸上长了颗黑痣的妇人捂着嘴偷偷说,“我觉得就是为了面子好看才这么说的,我听我男人说于来顺先前娶了两个婆娘都没生娃,这第三个也娶进门一年了,肚子也没动静,估计就是不能生,才专门找个带娃的寡妇,从小养大以后养老。”
    “娶三个了?”有人惊诧。
    “对,头一个病死了,第二个留在老家跟货郎跑了,这是第三个,长得又好,天天看的紧,还稀罕的很,舍得给她花钱。”
    海珠姐弟三个已经进了于家的门,进门的时候于来顺正在院子里修椅子,抬头见小儿子像条尾巴一样跟在风平身后,他僵了一下,冲屋里喊:“荆娘快出来,你瞧瞧是谁来了。”
    “于叔。”海珠开口喊人,“我们来看看我娘。”
    “快进屋坐,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下次过来可别拿东西了。”于来顺洗手去厨房烧水。
    秦荆娘见是三个儿女来了,她高兴极了,眉毛都飞了起来。她把家里吃的喝的都拿出来,孩子们拎来的水果也洗干净端上桌,“老于,烧水把鸡宰了,晌午把鸡炖了。”
    “行,你们娘几个说话,做饭交给我。”于来顺端几碗开水出来,说:“调的蜂蜜水,甜甜的,平生爱这口,你们也尝尝。”
    这热情的样子好像很是欢迎她们过来,海珠有些佩服他的圆滑,忍着尴尬喝了口水,说好喝。
    “你去做饭吧。”秦荆娘看出三个孩子都有些拘谨,她把男人打发走,关了院门坐过去跟海珠说话。
    “做早摊又做夜摊,你们累不累?都还在长身体,别把自己逼得太紧。”秦荆娘指了指灶门口扑通的母鸡,说:“下次别买了,买了拎回去你们自己吃。”
    “我们平常也吃,不缺两只鸡。”海珠说,“摆摊也不累,夜摊是两天出一次,累了就歇,天气不好也不出摊。”
    “那就行那就行。”
    于来顺虽然是做生意的,家里银钱进账出账不少,光看账本是富裕的人家,但在吃食上不及海珠舍得吃。平生长牙了,他捏着切开的枣子慢慢啃,啃的口水流到下巴,见风平吃杨桃,他也嘴馋想咬一口。
    于来顺蹲在墙角拔鸡毛,嘴里还说:“我老家长的果树多,枣子掉地上都没人捡,坐趟船出趟海,身价就贵了。这鸡也是,乡下人家宅院大,家家户户都养鸡,平生过年在家顿顿吃鸡肉,吃到过完年他自己都不吃了。”
    话里话外就是家里这也不缺那也不缺,你们拿来送礼的都是我们吃够了的。
    秦荆娘不耐烦地咂嘴,“海边的鱼也多,家家户户都有咸鱼,这边的人都不耐烦吃这玩意,你买了转手卖出去,你们村的人不也疯抢?唠唠叨叨说这些做什么?”
    于来顺这才闭嘴,老老实实去做饭。
    海珠有点想笑,秦荆娘的两任丈夫都不是憨犟的性子,挨了训也没觉得掉面子而发恼,过来一趟她觉得不用再担心了,秦荆娘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炖鸡需要的时间久,海珠提议出去走走,“村里韭菜多不多?哪天空闲了我推木板车过来割韭菜。”
    冬珠放下甘蔗,擦擦嘴跟上去。
    两个姐姐一走,风平也坐不住了,平生见他走,他从地上爬起来连忙跟上。
    等于来顺追出去,他那个便宜儿子已经跑远了,人家问他是谁来了,他傻乎乎地指着风平和冬珠说是哥哥姐姐。
    “老于,这崽子你养不熟啊。”挑水回来的男人为于来顺抱不平,“要我说干脆把平生送那边去,你这养也是白养,长大了还是亲那边。”
    “一家子手足自然亲近,他有兄姐帮衬我也放心。”于来顺咬着牙说违心的话,他装作大度的样子,说:“我跟这孩子有缘,养着养着也有了感情,家里又不缺他那一口饭,送走做什么。”
    他就不信他好好待他们母子俩,平生长大了能黑着良心不管他,别的不说,单看他上面的三个兄姐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平生也差不到哪儿去,良种长不出歪苗来。
    于来顺进去做饭,烧火的时候他叹口气,他是真羡慕短命的齐老大,命短但有四个娃,平生的性子如何还看不出来,另外三个都是争气的。
    唉,他恨不得这四个孩子都是他的种,每次见面他都又羡又妒,想对这几个孩子好又不甘心,怎么就不是他亲生的。
    晌午坐一起吃了顿饭,饭后喝碗水,海珠就带冬珠和风平走了,平生也要跟她们去玩,被于来顺拿铜板哄了回去。
    码头上的商船已经走了,礁石滩上扔着烂果子,一些被潮水带走,飘在海面上,引得海鸟落下来噆食烂果。码头上也落了一群,尖尖的鸟喙啄食尚未腐烂的果肉,挎刀的守卫也不驱赶它们,任由他们起起落落。
    天色阴沉,海水看着也是青黑的,浪潮翻滚,广袤的海面像是吞噬万物的巨口。离得远,矗立在海洋里的无人岛还不如一艘船大,影影绰绰藏在迷雾……雾!
    海珠再看,海上起雾了。
    “起雾了。”一直眺望远方的守卫出声,“可别有渔船迷了方向。”
    到了傍晚,海面上宛如开了水的锅,雾气弥漫,渔船靠岸了才看得见人。
    渔家的妇人孩子也无心做饭了,都聚到码头来,每当海面上飘来微弱的光亮,码头上的人就提起心,是自家男人就大松一口气,又哭又笑。其他人继续盯着海面。
    这天晚上鱼价贵,食肆的老板都不砍价了,死的活的他们都买回去,能回来已经是艰难,多卖点钱高高兴兴回家去吧。
    深更半夜,两条街外的巷子响起尖利的哭声,同行的五个人只回来了三个,一家兄弟俩连人带船掉进了漩涡里。
    雾太大,海面的情况看不真切,被漩涡卷走是常事。
    悲悲切切的哭声响了两三天,街坊邻居提点东西过去劝慰孤儿寡母,叹两声,悲两声,出了门各过各的日子。
    丧生大海的人多了,其余的人也麻木了,活着的人要继续过日子,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淡忘了悲伤。
    就像冬珠,她不会再哭着说想爹,就像风平,他远远望着挂了白灯笼的大门,转过头说快忘了爹是什么长相了。
    *
    码头上冷清了几天,天晴后海上的雾散了,渔民又撑船出海了。
    海珠也准备撑船去海里,正准备出门韩霁过来了,“我爹昨天来了,明天在岛上宴请永宁和回安的官员,我交代沈遂了,他过去的时候把你捎过去。”
    “怎么过去?有官船来接?”
    韩霁瞅她一眼,笑了声,说:“架子还挺大,你们游过去。”
    “那你说反了,应该是我捎他去。”海珠笑,“我明天撑船过去?”
    “可以,随你。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头看见冬珠跑回来,她一见他,脸上的笑慢慢没了,韩霁有些纳闷,他又没骂过她又没训过她,怕他做什么。
    “明天宴席上的菜挺不错,你可以带上你弟妹一起过去。”他说。
    韩霁走了,海珠问冬珠去不去。
    冬珠摇头,“我不去,都是我不认识的人。”
    海珠随她的意思,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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