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筠心中一动,“夫君要去哪里?”他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难不成因为程清清定亲的事让他心烦,才想着出门散心?
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只是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将苏灵筠还没来得及雀跃的心猛地拍到谷底。
“苏州,你与我一同去。”
苏灵筠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突然变僵硬的神色落入江怀谨的眼里,他目光微冷。
苏灵筠不情愿与他同去,她很担心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比如故意把她带到一陌生的地方,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弄死或者卖了。
苏灵筠暂时不打算往他吃食下药了,她想安稳的度过一段时间,再做别的打算。
“夫君,若是想要个伺候你的人,不如让黛青随你去吧,她照顾你定会比我更为周到一些。”苏灵筠委婉地拒绝道。
江怀谨自然看出来苏灵筠怕自己,不愿与自己同处一室,以前她面对自己时,明明虚情假意,却演得跟真的似的,而那天晚上之后,她看他时,眼里总在不经意间露出畏惧。
江怀谨那双深眸逐渐聚集一片乌云,只是未等狂风骤雨到来便很快地云开雾散,他笑若春阳般惑人,“你我新婚不久,为夫不忍你独守空房,才要带你出去游玩。”
随着话音落下,他把她拽入怀中,苏灵筠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腿上,不禁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股霸道的力量钳制着,难以挣脱。
苏灵筠怎会相信他真心带自己出去玩,正要说话,他的唇从后面缓缓贴在她的耳畔,用一股温柔的口吻说着阴恻恻的话:“娘子,你真不识抬举。”若换在以前,得知她有心害自己后,他早就杀了她一了百了,她如今还能好端端活在这里,是他对她心存善意,她懂不懂?
一句话令苏灵筠僵在他的怀中不动弹了,尽管他笑吟吟的,但她仍旧感受到了他隐忍的怒意。
“我是想陪你去的,可是母亲让我协助她处理家务,我担心母亲不高兴。”苏灵筠改换口风,小心翼翼地道。
江怀谨很满意她的回话,微笑道:“无妨,母亲那边我会与她说。”说实在,他也不是很想带她去,但把她留在家中实在让人无法放心,今日她敢在他吃食里下药,保不齐明日就敢给薛夫人下药。
这女人太危险了。“听话才是我的好娘子。”末了,他又温柔地说了句。
充满柔情蜜意的威胁令苏灵筠毛骨悚然,她忍着逃离他怀里的冲动,不自在地扭动了下身子,“夫君可以放开我了,待会儿底下人进来看见不好??x?。”她装作羞涩地道。
她不经意间的动作在江怀谨看来,却像是有意地蹭他,尤其她还蹭到了不该蹭的地方,江怀瑾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目光一凝,蓦然将她推出自己的怀抱,而后冷着脸离去。
苏灵筠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脚跟,扭头看向他冷漠的背影,不由眉头一皱。这男人越来越像个疯子。
江怀谨原定后日出发,但第二天一早他就改变了主意,决定当日出发。
又不是赶着去投胎?苏灵筠心中虽是不满,但脸上还得挂着微笑,询问他这是为何?
本以为是因为事出紧急,不成想他的回答是:天气晴朗,凉风习习,宜出行。
苏灵筠无语,没可奈何只能匆匆让人收拾东西,时间紧迫,女人家的东西又多又琐碎,苏灵筠从来没出过远门,一时间不知晓该带多少东西,江怀谨自己收拾妥当后就不管她了,让卫無催促她赶紧出门。
最后,苏灵筠就像是赶鸭子上架般出了门,还来不及通知李氏那边。
苏灵筠上了马车,看到江怀谨惬意倚靠在铺着凉簟的软榻上假寐,旁边的小几还放着冰镇过的甜瓜,听到声响,他睁眼朝她投来淡淡的视线。
苏灵筠见不得他这般悠然自若的模样,偏开目光,在离车门较近的地方坐下,天气热,江怀谨催得急,一路着急忙慌,坐下后,苏灵筠只觉得又累又渴,她一边喘着细气,一脸拿出罗帕轻轻擦拭着额角的细汗,一扭头看着看到江怀谨还在看着她,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他根本是在故意折腾她,苏灵筠暗忖。
“很热哦?”江怀谨笑问,抵着额角的手缓缓放下,拿起一旁的玉骨折扇。
苏灵筠不觉点点头,以为他想把扇子给自己扇风,不想他“啪嗒”一下打开了扇面,然后悠悠地给自己摇起风来。她便知晓,他怎么会如此好心。她出得匆忙,忘记拿扇子了,扇子应该是放在箱中,这会儿也不好叫马车停下来了。
江怀谨看着她冒着小汗珠的小巧鼻子,好意提醒:“车里无外人,娘子可解去外衣,如此也能凉快一些。”
苏灵筠要维持端庄,哪怕再热,也不愿意穿太过于轻薄的衣服,不像他,为了凉快,把衣襟扯得大开,一副浪荡轻浮仪态。
苏灵筠放下帕子,目光从他衣襟上挪开,淡淡一笑,“不必,只是方才走得急,感到有些热,待会儿便好了。”
江怀谨目光在她身子上下扫了眼,她今日难得穿红,但这红却不是那种鲜明亮丽的红,而是那种显得暗沉老气的枣红,这让她本就不是十分出众更加黯淡无光。也是,安阳城第一美人程清清喜欢穿艳丽的衣裳,他这位娘子本就被程清清的美貌压得不得翻身,她若学着人家穿艳丽的衣裳,只会叫人时时拿她们二人比较。
算她有自知之明,江怀谨唇角浮起抹恶意的笑容。
不过,再美丽的脸看久了,也会从惊艳变得无趣,但苏灵筠这张脸给他的感觉却是反着来的,一开始他只觉得板正无趣,但不知什么从什么时候起,这张脸竟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苏灵筠没留意他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低着眉眼,静静地端坐着,她无法做到像江怀谨那样,慵懒随意地倚靠着车厢里,那会显得十分失礼,虽然她也想这么做。
“甜瓜解暑,可要吃?”江怀谨用折扇在几上敲了下,微笑问。
苏灵筠闻声,稍稍抬起视线,看了江怀谨一眼,又看了眼几上的冰镇甜瓜,不觉口舌生津,因为担心路上没地方如厕,她一直控制饮水,如今口虽然有些渴,但她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目光扫了眼那甜瓜,她下意识地咽了口水。
这小动作精准地被江怀谨捕捉到,他嗤笑一声,苏灵筠听到了,对上他戏谑的目光,脸一红,像是赌气一般,她扭过头,掀开窗帷看外头风景,不理会他。
看着熟悉的街道在她眼前划过去,她内心隐隐有些紧张与雀跃,她还没出过远门,若身边的人没有危险性,她想这会是一趟令人期待的旅程。
夕阳还未落山,苏灵筠等人就在客栈安顿下来。江怀谨包了一整个院子,院中风亭月榭,花木扶疏,环境甚是幽雅。
苏灵筠倚着窗旁边看着窗外头风景,外头绿树如茵,红花似锦,美则美矣,她无心观赏。
不远处的凉亭中,江怀谨正在与一女子说话,距离太远,苏灵筠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是感觉江怀谨的脸上似乎有些不耐烦之色,他身边的女子穿着一一黑色的窄袖长裙,有些像那天和黑衣人厮杀的女子。
苏灵筠忍不住胡思乱想,江怀谨会不会正在与那女子讨论着要如何处置她?
“小姐,热水已经送了上来,您去沐浴吧。”
身后传来素竹的声音,与其同时,那女子忽然朝着苏灵筠这方向看来,苏灵筠惊了一跳,忙退了进去。
“小姐,怎么了?”素竹见她神色有些慌张,不由问。
苏灵筠摇了摇头,镇定下来,“没怎么。”如果江怀谨真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她要如何是好?
沐浴出来,夕阳渐渐地没入山头,窗外头隐隐传来丝竹之声,让苏灵筠有些惊讶。
她坐在窗外头,听着那妙音。赶了一日的路,她又累又乏又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用晚膳,江怀谨没说,她也不好问。
素竹皱着眉头从外头进来,苏灵筠看了她一眼,随口问:“素竹,你可听到乐声?”
“怎么没听见,外头听得更清楚。”素竹撇了撇嘴,“小姐,我方才听送茶来的婢女说,咱们这条街都是些花街柳巷,也不知晓姑爷为何选了这种地方留宿。”
苏灵筠捏着罗扇的手一紧,心中又禁不住想,江怀谨不会是想把自己卖到那些地方吧?她心惊肉跳,恍惚地扇了几下风,越扇却越觉得热,后背都冒了一层汗。
门声忽然响起,苏灵筠惊了一跳。
素竹担心地看了苏灵筠一眼,觉得自家小姐好像变得神经兮兮的,一点小小的动静都会吓她一跳,她走去开门,是卫無。
“少夫人,大公子请您下去用膳。”卫無道。
苏灵筠轻抚心口,点了点头,随他下了阁子,来到大堂,虽已入夜,但酒客不少,中间的地方有个凸起的圆台,台上有舞姬在跳香艳的舞蹈,客人们酒酣耳热,大声吆喝着,有的人甚至还往台上撒钱。
江怀谨坐在大堂一隅,已经点了一桌酒菜,他靠在椅子上,漫不经意地欣赏着圆台上的曼妙舞姿,手上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扇着,优雅高贵的身姿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直到看到苏灵筠,他才像是精神起来,撑起身子,一侧唇角微微弯起,朝着她招了招手。
苏灵筠冲着她莞尔一笑,徐徐走到他身旁坐下,江怀谨一手撑在她身后的靠背上,凑近她,“娘子,你让我好等。”他旁若无人地与她亲昵耳语,又嗅了嗅她的颈间,“你抹了香露?”
他这一举动惹来不少人将目光转来,苏灵筠感到不自在,垂着眉眼道:“没有,许是衣服上的熏香。”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琵琶声,苏灵筠抬眸看去,中间的圆台上已经换了人,先前的舞姬下去了,换了一弹琵琶的美娇娘。
琵琶声音切切如私语,轻轻拨弄着人的心弦,那娇娘生着两道细细的柳叶眉,妩媚的丹凤眼,杏脸桃腮,唇似丹朱,容貌竟不输程清清。
苏灵筠没听到江怀谨的声音,扭头看去,见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那琵琶女身上,他眼似桃花,看人是深情款款的,惹来琵琶女的注目,两人目光相撞,琵琶女盈盈一笑,娇羞低眼。
江怀谨倒是落落大方,回头对上苏灵筠沉默的打量,他思忖着其中含义,而后若无其事地笑:“饿了吧?吃饭。”
苏灵筠这才低头去看桌上,放在她面前的好几样菜都是程清清爱吃,她不爱吃的,她眉头轻颦,猜测他是不是故意在膈应她。
苏灵筠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台上的琵琶女
依旧频频向她们这边投来视线,准确的来说,是向江怀谨。她与江怀谨是夫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她似乎没把她放在眼里,眼神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有挑逗之意。她往江怀谨那看了一眼,才明白那女子也不是一厢情愿。
苏灵筠吃了半碗饭,放了筷,决定不当那碍眼之人,“夫君,你慢慢吃吧,我先回房了。”
说完这句话,她也没看江怀谨是什么神色,便带着素竹离去了。
庭院寂寂,晚霞如火,苏灵筠与素竹上了阁子,忽然感觉身后有掠风声,紧接着暗影袭来,她一扭头,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脖子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素竹正??x?开着门,听到后面声响,回身对上一双凶戾的眼睛,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脖子挨了那人一掌,也跟着倒地昏迷过去了。
第35章
◎情不知所起。◎
白芷沉默地侍立在江怀谨身侧,圆台上的琵琶女弹了一曲又一曲,酒客们的兴致依旧高涨,欢呼喝彩声连绵不绝,几乎盖住了江怀谨的声音。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江怀谨目光从琵琶女的身上转移到白芷身上,脸上的微笑依旧在。
白芷对他那样的微笑最是熟悉,内心一怵,忙回:“卑职一直暗中跟随少夫人,行至半途,黑暗中有人影闪过,卑职一时失了判断追了上去,待回来时,只看到了昏倒在地的素竹姑娘,不见少夫人的踪迹,卑职怀疑是调虎离山之计,少夫人应该是被那帮人抓走了。”
江怀谨缓缓放下酒杯,面色平静无波,心情似乎并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到,“卫無呢?”
“已经去寻人了。”白芷道,脸上仍然有些惭愧之色。
“她要这么死了也省得我为难了。”江怀谨笑笑道,言罢站起身,无视那琵琶女投来的炽热目光,大步离去。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笑得出来,甚至还说得出那样无情残忍的话语,白芷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挺拔威严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他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江怀谨回房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一边慢条斯理地戴上皮质护腕,一边悠然询问,“那丫鬟还没醒么?”
“仍旧昏迷不醒。”白芷回应,见他戴好了护腕,忙将佩剑递过去。
“蠢丫头。”江怀谨拿过佩剑挂在腰间,往门口而去。
白芷这才发现,江怀谨虽然一直从从容容,但行动实则比平时快多了,“大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她不解地问。
江怀谨目光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那一眼给白芷的感觉像是在看傻子。
白芷顿时意识过来,江怀谨这是要亲自去寻找苏灵筠,可他方才不是说她死了就省得他为难了,明明巴不得人死,怎么还要亲自去寻?
卫無时常说她脑子笨,不懂江怀谨那弯弯绕绕的心思,所以才不能留下江怀谨的身边,如今看来,她的确不理解他的心思。
江怀谨刚走出门口,一只箭带着凌厉之势朝射来,他目光微凝,并未躲闪,电光火石之间,两指夹住那势如破竹的箭矢。
白芷看到从远处屋瓦上闪去的黑影,正要去追,却听得江怀谨淡声道:“不必追了。”
江怀谨拿下插在箭矢上的纸条,上面要他独自一人前往半月崖,否则就杀了苏灵筠。
江怀谨目光紧紧盯着那纸条上的字,唇角浮起抹阴沉的笑意,“第一次有人胆敢威胁我,真是不知死活。”
白芷站在他的身后,也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提醒:“大公子,这不是第一次……”据她所知,薛夫人就经常威胁他,少夫人不就是被薛夫人逼着娶的么。
“……”江怀谨睨了她一眼,“你留在此处。”语罢,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苏灵筠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马车似乎正在极速地向前疾驰,颠簸得叫人头晕犯呕,苏灵筠心中十分恐惧,勉强坐稳后,想要去开车门,却发现车门被人从外头锁住,从窗口只看到外头迅速划过的茂密树木以及时不时出现的陡峭山崖。
马车这是要去那里?抓她的又是何人?苏灵筠不敢出声,未等她思考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状况,一阵剧烈的颠簸将苏灵筠掀翻在地,头磕在坚硬的地方,剧痛袭来,她再次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苏灵筠已经不在马上,而是在一空旷的平地上,苏灵筠刚刚爬起来,一名黑衣蒙面人将她拖拽起来,苏灵筠面容失色,却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是江怀谨指使你们这么做的吧?他想要害我性命,又想全身而退,才安排了这样一场戏。”
苏灵筠环顾周围,只见古木森森,碧色如玉,她们似乎在山顶上,不远处还有一断崖,不知深浅,苏灵筠心中大骇,看来他们打定主意要让她死得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