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弗莱迪·哈登双手插兜，站在高塔边缘，俯瞰夜色中的城市。
    这是个下雪的日子。簌簌寒风从陆地吹向海洋，站在塔顶远远望去，诺雷利亚城区银装素裹，夜晚的灯光将整座城市照得如同雪景球里的迷你景观。海洋则深沉如墨。海岬上的灯塔荧荧如月，为来往的船只指明海上的方向。在其他港口已经冰封时，诺雷利亚的码头仍旧繁忙。温暖的洋流让这座城市成为大陆纬度最高的不冻港。
    “真是一座不错的城市。”小哈登自言自语，“说真的，我还真的挺舍不得它的。”
    他侧过头。伴随着一阵疾风，一名身穿宽大镶金边法袍、肩缠紫色绶带的老人凭空出现在他身后。
    “都完成了？”小哈登问。
    “已经按照您说的布好阵法了。”至尊大法师看上去更加苍老了一些，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布置小弗莱迪·哈登的这个阵法，他耗费了大量精力和魔力。
    阵法过于高深，就连至尊大法师也难以解读出那些神秘几何形体所代表的含义。凭他的学识，他只能判断这是一种空间阵法，可以开启一道去往其他空间的门。
    小哈登说这个阵法可以用来对付洛林·地城。至尊大法师想不出要怎么对付。莫非是要将那个可恶的民间魔法艺人永远流放到另一个空间吗？可是能做到这一点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杀掉他？
    何况法阵需要海量的魔力。如果是以前的法师塔，召集所有魔法师，用一个月时间积攒魔力，或许够用。但是现在人丁寥落的法师塔……
    一想到这里，至尊大法师的胃就搅成一团，同时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
    “非常好。我想今晚就可以启动阵法了。”小哈登漫不经心地说。
    他那吊儿郎当的态度时常让至尊大法师感到不满。但是没办法，现在法师塔必须低头跟他合作。这点委屈只能咬牙忍着了。
    “现在就启动？”至尊大法师按捺着不快问道。
    “还不到时候。”
    “我有个问题。启动法阵是没问题，但是维持它需要大量魔力，我们法师塔恐怕……”
    小哈登摆摆手：“都说了这个问题我会解决的，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
    至尊大法师怀疑地看着他。就算小哈登拥有末代勇者的传承，是一名不为人知的高超魔法师，可他说到底也只有一个人，魔力是有限的。至尊大法师不觉得他能拿出足够的魔力来。
    不过那也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如果魔力不够导致法阵失败，这只能怪小哈登自己。
    小哈登又望向灯火通明的城市，一阵欢声笑语随风飘来。在如此高的地方都能听见声音，足以说明那欢呼声有多么震撼。
    “啊对了，今天好像是那什么魔力游戏比赛的决赛的日子呢。”小哈登笑盈盈道，“就让他们最后狂欢一下吧，反正他们笑不了多久了。”
    “说到这个，洛林·地城现在人在首都。可是启动法阵的时候会释放强烈的魔法波动，到时候全诺雷利亚的施法者都能感应到，包括地城娱乐的那些家伙。如果他们通知洛林·地城……”
    “我会想办法拖住他的。”
    小哈登勾了勾手指。
    沉重的脚步声从至尊大法师身后传来。一名身穿全副黑色盔甲的高大骑士缓缓走向小哈登。
    这些日子，这位沉默的黑甲骑士一直寸步不离小哈登左右。此人是谁，什么身份，小哈登从未向法师塔言明。至尊大法师只能推测他是小哈登的保镖。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小哈登眯起眼睛，他呼出的白气氤氲在寒风中。
    “听起来还真是愉快啊。要不是我没有魔力石板，我也想凑凑热闹呢。”他说。
    “我去最后检查一遍法阵。”至尊大法师不想再跟这个家伙待在一起，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
    当他走下楼梯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为何方才他总感觉到一阵莫名的违和感。
    那名黑甲骑士从不会呼出白气。他的呼吸就像冬天的风一样冰冷。
    ***
    “先生夫人，要下注吗？”
    女王体育馆。莫霍克夫妇和班克斯父子刚一坐定，就有一名哥布林鬼鬼祟祟地凑过来，拉开外套，给他们看缝在外套内部的赔率表。
    身为正经体面人的莫霍克夫妇从不参与赌博，但是今天情况特殊。
    “那我赌诺雷利亚之星队赢，两个银币。”莫霍克夫人说。
    “诺雷利亚之星队赔率很小呢，您不再考虑考虑吗？”哥布林搓着手说。
    莫霍克夫人白了这绿皮肤的生物一眼。“赔率小说明胜算大吧？我儿子就在那队伍里呢！”
    “哦哦哦！想不到您竟然是选手的家属！”哥布林惊讶，“那您更要买他们的对手赢啦！”
    “为什么？”
    哥布林振振有词：“冠军可是有丰厚的奖金呢！如果您儿子获胜，可您押了他的对手，你们虽然输了赌金，但能得到奖金。如果您儿子失败，可您押了他的对手，你们输了奖金，却能得到赌金。不论怎样都不会亏呀！这叫风险对冲！”
    “闭上你的乌鸦嘴！”班克斯先生喝道，“不过有点道理！我买精灵队好了。”
    “好的！买定离手！”
    哥布林拿着钱币欢欢喜喜地离开，去寻找他的下一个客户。
    莫霍克夫妇谴责地看着班克斯先生。就连班克斯先生的儿子都喊道：“爸爸你怎么能这样！难道你觉得姐姐会输吗？”
    “这是个复杂的金融问题，等你长大就明白了。”班克斯先生苍白无力地辩解道。
    他的形象在儿子心目中一落千丈。直到很多年以后，小班克斯同学站在银行里听客户经理向他推销最新的理财产品时，他才会想起许多年前父亲带他去看比赛的那个晚上。
    慷慨激昂的音乐声响起，人们立刻正襟危坐，在过道上游荡的观众以最快速度返回自己的座位，厕所里的人们连裤链都来不及拉上便冲出来。只有勤恳的哥布林仍在四处转悠，可人们直勾勾地盯着悬浮在空中的巨型光屏，哪有工夫搭理他。
    他们迫不及待想要观看的不是比赛——比赛要过上好一会儿才正式开始呢——而是广告！
    每一则广告都是那么有意思，剧情跌宕起伏、反转冲突不断，看开头绝对猜不到这是什么商品的广告，比看电影还上头！
    最近每个广告所推广的产品销量都节节攀升，如果还有下一届竞技大会，广告位的费用大概也要水涨船高了吧！
    广告过后，主持人声情并茂地介绍今晚的两支队伍。诺雷利亚之星队和盗猎者统统去死队在万众欢呼中进场。
    风棘坐在轮椅上，由青叶推进场。观众的欢呼声和接连不断的闪光灯让他有些畏怯。
    当初青叶提议参加比赛的时候，风棘本希望由另一位同胞参赛。他一个残废代表精灵族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怎么想也不大合适。但是青叶无视了他的意见，自说自话地为他报了名，还把他拖到遥远的海岸王国来。
    人们好奇的目光虽然没有恶意，却还是让风棘有些为难。青叶却说：“你不比任何人差，不要浪费你的才能。总有一天任何人都能挺胸抬头地走在大街上，不论是健全的人还是残疾的。你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风棘握紧轮椅扶手，绷紧肌肉。他听见青叶用精灵语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似乎是族中流传的可以解除不安的咒文。看到同伴比自己还紧张的样子，风棘心中绷紧的那根弦反而放松了。
    所有参赛选手坐定，在裁判的监督下戴上头盔。比赛正式开始了。
    ……
    “各位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第一届魔力游戏竞技大会总决赛的现场！我是主持人达米安！”
    “我是技术解说员查理。”
    “今天由我们二人为各位解说总决赛的实况。本次的两支队伍是万众瞩目的诺雷利亚之星队对抗人气爆棚的盗猎者统统去死队。考虑到两支队伍分别来自两个不同的种族，这是否可以视作人类与精灵的终极对决呢？”
    “主持人达米安，这话有种族主义的嫌疑。”
    “哦哦哦，抱歉。请各位观众装作没有听见吧！让我们来看看这次的地图。噢，想不到竟然生成了一张河流地图！这种地图在决赛中好像还是第一次出现呢！解说员查理，你怎么看？”
    “河流地图是平原地图的一个变种，出现概率非常低，只有千分之一。河流地图由一条大河和多条支流、小溪组成，比赛双方一般会出生在大河的两侧。河流会给行军带来障碍，如何克服障碍并利用河流会是这场比赛的重点。”
    “要渡河的话肯定需要船只吧？”
    “没错。另外一些水上兵种和两栖兵种，比如魔物阵营的塞壬海妖、鱼头人，矮人阵营的魔动潜水艇等，都可以在水中行动。”
    “那么比赛双方会选择何种阵营呢？盗猎者通通去死队依旧选择了精灵阵营！看来我们的精灵朋友们是不打算使用其他的阵营了。而诺雷利亚之星队选择了人类阵营！”
    “人类阵营是较为平衡的阵营，拥有许多水上兵种，比如龙骨船、喷火船等。这些都是非常强力的单位。但是水面视野开阔，精灵族的长弓手将会占据优势。双方可谓势均力敌。”
    “好，比赛开始了！精灵方则选择了毗邻河流的位置。解说员查理，这个位置有什么讲究吗？”
    “你可以注意到这个位置十分特殊，处于两条河流的交汇处，三面环水，不论诺雷利亚之星队从哪个方向进攻，都必须跨越河流。而跨河进攻是会吃到严重惩罚的。精灵族应是打算利用河流作为天然屏障。”
    “那么诺雷利亚之星队将会如何应对呢？哦，他们也在大河边放下了基地，并开始生产战船。看来是打算从水上进攻了！”
    第127章 阴影逼近
    一条宽广得几乎看不到对岸的河流上，安迪倚着船舷，手持望远镜，将岸上的防御工事尽收眼底。
    “伊薇特小姐，那些精灵已经筑起城墙了。我们如果要从水上进攻恐怕很困难。”
    游戏中的时间已经过去一昼夜。诺雷利亚之星队为了从水上进攻，制造了大量战船。然而精灵们占地利之优，在河流交汇处建起城墙。他们在墙头安排一队长弓手——游戏所有兵种中远程攻击能力最强、射程最远的单位——轻易压制住了人类阵营的战船。
    人类阵营当然可以冒着漫天箭雨抢滩登陆，可等士兵们冲到城墙之下，还有几人存活？
    但精灵也不敢轻易进攻人类阵营。为了建造城墙，他们消耗了大量资源，以至于兵力不足，只能将防御力量部署在临河的城墙上。其余城墙防御薄弱。何况精灵阵营缺乏水上兵种，贸然渡河的话或许会被人类的战船一网打尽。
    双方一攻一守，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伊薇特眉头紧锁。继续拖延下去的话，局势会变得对精灵们有利。他们因缺乏资源而无法扩充兵力，可只要拖得足够久，等他们制造出足够的军队，就会一举反攻！
    安迪和茱莉娅也愁眉不展。茱莉娅问：“伊薇特姐姐，你不是说精灵只能将兵力部署在一面城墙上吗？我们为什么不向其他城墙发起进攻呢？”
    伊薇特唤出游戏地图，指着他们的位置说：“你注意到河流的形状了吗？这条大河和支流‘绿河’形成了一个t字形，上面的一横就是最宽的这条大河。
    “精灵族的基地位于t的右下角，而且他们在t的左下角，也就是河对岸也建立了哨塔。不论我们从哪个方向进攻，都必须跨过大河，然后进入这条南北走向的支流。而这时，支流两侧的精灵长弓手就会对我们发起进攻。
    “因此他们只需固守基地北面的城墙，就能阻挡我们的攻势。”
    茱莉娅捧着小脸。“我们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战船移动到绿河的上游呢？那地方等于是精灵族的后方，他们肯定不会想到我们能从他们背后进攻。”
    安迪苦笑：“你想得太天真了。绿河不跟其他河流交汇，我们没办法把战船驶到那里。除非战船长出腿来，从陆地上走过去。”
    砰！伊薇特狠狠一捶船舷。因为她所选择的英雄力气太大，整艘船都随之一震。
    “伊薇特小姐，不要生气，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
    “不，我是说，为什么战船不能从陆地走过去？”她看向两个同伴。
    安迪：“……”
    完了，伊薇特小姐好像已经彻底精神失常了。
    ……
    “各位观众，我是主持人达米安。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诺雷利亚之星队将主力部队从城下撤离，只留下几艘足以封锁河面的战船。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呢？莫非是发现精灵们的防御固若金汤，因此放弃进攻了？解说员查理，你怎么看？”
    “虽然游戏中对抗双方出生地的条件差不多，但河流地图的复杂性让精灵阵营幸运地占据了地利的优势并坚持至今。想要攻破他们的防守还是很困难的。诺雷利亚之星队或许要调整策略了。我想他们或许要回收目前的大部分水上兵种，用回收来的资源制造其他兵种，引诱精灵族前来进攻。双方的战斗有可能发展为拉锯战。”
    “让我们将镜头转向诺雷利亚之星队，瞧瞧他们的最新动向……哦，天呐，发生了什么事？诺雷利亚之星队竟然将船只停靠在了大河的南岸，命令所有士兵下船？这个游戏中的士兵非常智能，几乎可以完美执行玩家的每一个命令，你甚至可以命令他们跳脱衣舞——不过不建议玩家在紧张激烈的战斗中尝试。
    “一部分士兵将船只拖上岸，另一部分士兵则开始砍树……什、什么？！他们居然把船抬起来了？！他们真的抬着船只在陆上行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查理？”
    “我想诺雷利亚之星队是想绕到敌人后方，进攻防御薄弱之处，但是从水上行进的话必然会遭到敌人阻拦，因此他们想出了旱地行舟的方法！”
    “精灵们现在还完全不知道诺雷利亚之星队的计谋，他们的兵力仍然部署在临河的一侧。而诺雷利亚之星队已经抵达了绿河的上游，将船只放回河中，顺流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