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大了

    还是没能睡到自然醒,天刚亮,闻莱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跑。
    买好早点,途径一家水果摊,眼见她已经走出百米远,折返时似乎鼓足了勇气。
    温煦的阳光穿过百叶窗,照向房间里的边边角角,陈书的生物钟比换班的医护人员还要早,不到五点就洗漱好,坐在凳子上敲键盘了。
    陆以泽将醒未醒,迷糊得很,护士给他测血压、量体温的时候,他才有那么一点知觉。
    血压计读数:
    左臂60mmhg,
    右臂55mmhg,
    都偏低。
    解开袖带,实习护士忍不住瞄了陈书一眼,他没察觉只是关心地问:“血压低要怎么办,是因为动了手术才偏低的吗?”
    不仅长得英俊,音色也好听。
    护士咳了几声,赶紧甩掉脑子里的花痴细胞,拿出专业素养,说:“血压低一般都是因为气血不足导致的,和日常饮食关联比较大,这边建议多吃一些富含高蛋白的食物。要是实在担心的话,争取一年体检一次,尽早排除心血管慢性疾病,早防早治。”
    “谢谢你的建议。”陈书礼貌一笑。
    “不客气,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护士莞尔,像聊家常一样问了下,“病人的姐姐是你什么人呀,女朋友吗?”
    闻言,陈书明显怔了两秒,语调真挚道:“不是,父母朋友的小孩,我把她当作亲生妹妹的。”
    “哦哦,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那你妹妹很勇敢噢。”护士又说,“我待这工作也快半年了,往常这些类似的突发意外,好多成年人当场就六神无主了,她年纪那么小,爸爸妈妈又不在,一个人排队缴费,一个人上下楼来回跑,还能和医生无障碍交流,怎么做到的,换我早就崩溃了。”
    “我觉得她很了不起呢!”护士不吝啬竖起大拇指。
    准点,主治医生过来查房,面对稚气未脱的闻莱,问她父母什么时候到,说你一个高中生总不能一直待在医院,明天就要上学了吧。
    闻莱温声说已经在路上了,等会去接,明天会去学校。
    刚聊完陆以泽的病情,门口突然涌入四五个院领导,身穿正装皮鞋,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他们是冲着陈书去的,毕恭毕敬的态度。
    闻莱和陆以泽怔怔地看着。
    一屋子的家属和病患,本来病房就小,连两张折迭床都放不下,这会儿全挤一堆,又是寒暄又是问暖,说话声挺吵的,隔壁床的叔叔已经开始表达不满了。
    陈书也是那种情绪高度敏感的性格,一旦打扰了其他人,他就会良心不安。
    于是很快将他们请了出去。
    不多时,他又进门,轻声问姐弟俩要不要换到vip病房去。
    都vip了,肯定比普通病房高级,好不好的他俩也没问,齐齐点头。
    等搬过去以后,陆以泽才切身体会到金钱和人脉的魅力,何止是好啊,简直可以养老。
    虽然空间也没多大,但是五脏六腑、一应俱全,要什么有什么,就连护士都是一对一服务的,整层楼就那么几间,砸钱都不一定有,还是得靠关系户。
    这家三甲医院的投资商是本地最大的龙头企业,姓陈。
    所以陈书一定程度上算半个老板,在自己家,哪有老板打地铺、睡地板的道理,老板的亲戚更要小心陪护。院级领导收到上级的消息,立刻火速赶往现场,一边慰问一边道歉。
    其实升房就一句话的事,陈书在社会摸爬滚打那么久,即使拥有最原始的资本累积,但他还是不太擅长利用自身的势力,这种既占用公共资源又搞特殊的行为,做起来一如既往的生疏。
    三个人正闲聊着,安晴拨电话过来了,夫妻俩正在负一楼的停车场打转,闻莱应了一声,小跑去一楼的大厅接。
    她一走,陆以泽随口问陈书:“是我姐让你来的么?”
    其实他心里觉得不是,因为他很了解她,非必要闻莱不会麻烦别人。
    陈书摇了下头,说:“是阿姨拜托我来的,我刚好在附近开会,忙完就顺道过来看看。”
    岂止是看看,昨天晚上又要照顾他又要通宵工作,一些必备的洗护用品和换洗衣物也是他提前备好的。
    陆以泽知恩图报地说:“等我出院了,我请你吃沂南最贵的西餐,你要是有任何需求,记得随时联系我,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但是我会竭尽全力的,像你对待我一样。”
    他还怕陈书拒绝,不给他插话的机会,说你千万不要和我客气,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家人了,我以后会对你很好的……
    这话越听越像表白,陈书笑了,轻声:“你怎么和你姐一样可爱,她也说要请我吃大餐来着。”
    陆以泽吐了吐舌头,说是吗,那我可能是学她的吧,耳濡目染就这样了。
    陈书做事又细心又认真,还带点小幽默,陆以泽感觉特别亲切。
    余光不禁撇向床头柜上的白色购物袋,抬起还没扎过针的右手拂了拂,确定没看错,陆以泽惊讶开口:“这是她买的?”
    陈书敲键盘的动作一顿,嗯声。
    陆以泽抬眸时,撞上陈书明亮的眼睛,下意识说:“她后面不爱吃苹果了,甚至讨厌,你……知道吗?”
    陈书一五一十地回答,他说我知道,清明节回寒溪镇那次,我和她去山上扫墓,在路上她和我说了很多从前的事。
    他全记在心里。
    她妈妈是在圣诞节那天晚上离世的,她妈妈告诉她,等绿灯亮起来的一分钟之后,她就可以从小黑屋里面从来了,到时候就可以吃上小莱亲自削好的苹果,让她再等一等。
    可是明明她都已经削好了,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然而等一等的结果却是刺耳的警报声,是周围人大声哭泣的面孔。
    她吓坏了,手一松,然后苹果就一路滚啊滚,滚到了手术室门外的角落,她蹲下去捡,盖着白布的车缓缓地推到了她的眼前,她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原来被割了一刀,鲜血和土灰沾满了整颗苹果,脏兮兮的,已经不能吃了。
    或许是怕睹物思人,或许是单纯的避讳,闻莱从此以后就不愿碰了,家里人也不会买,但今天,她主动买了。
    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苹果的象征意义是平安与健康。
    是姐姐买给弟弟的。
    心口忽然一紧,陆以泽努力平复呼吸,听见陈书自然地问他现在想不想吃,他毫不犹豫地说想。
    咬着脆生生的苹果,陆以泽心满意足,见他们还没上来,估计忙别的去了。
    心念一动,他拍了拍床沿的防护栏。
    被声响吸引的男人果然抬头,疑惑不解地看着陆以泽。
    “陈书哥,我家……”陆以泽欲言又止,有点焦虑地问道,“还会破产吗?”
    被瞒得密不透风,只好挖寻新的突破口,陆以泽屏息。
    谁知眼前的男人很是震惊地来了一句,“什么破产,你是指叔叔之前投资失败的事吗?”
    陆以泽嗯啊一声。
    “他没告诉你们吗?”这个他显然另有其人。
    陆以泽迷惑道:“他是谁?”
    “他就是……”陈书用最快的速度,交代了前因后果。
    陆以泽一时追不上信号:“你是说公司不但不会倒闭,还有可能在明年上市?”
    “目前的战略规划是这样,最早明年。”
    “那万一出意外呢?”
    闻言,陈书笃定道:“不会有意外的,我们三家目前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实现利益捆绑是迟早的事。”
    他讲完又继续埋头敲起了代码。
    只有陆以泽被信息量冲击得头脑发胀,低低喃道:“这捆得也太大了。”
    就不怕沉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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