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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嬴鱼 第234节

    秦鱼:“诸君可还有事要奏?”
    众人:“臣等无事可奏。”
    秦鱼低头去看公子政,公子政倚靠在他的臂弯里,眼睛锃亮精神头十足的看着殿下众人,秦鱼用手指头都能猜的到,这孩子此时心中,肯定是如山路十八弯一般七绕八拐的,用自己的方式来审视着下面的所有人。
    秦鱼轻笑,在他耳边道:“大王,你还有什么话要对群臣说的吗?”
    公子政眨眨眼,抬头看着他的叔祖,茫茫然的一个问号:“啊?”
    秦鱼给他使了个眼色,要他去看下面站着的群臣。
    公子政顺着秦鱼的视线再次向下看去。
    下面所有人的目光已经从叔祖身上移开,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公子政此时准确的收发到了一个非常明确的信号:
    他们,在等他发号施令。
    公子政略有些紧张的动了动自己的小身体,肩膀上袍袖的重量给了他勇气,他高高抬起了下巴,大声开口道:“诸君有何要教寡人的吗?”
    众臣:“......大王英明。”
    秦王政兴奋的小脸都通红了,回道:“既无有教寡人的,都散了吧。”
    众臣:“......诺。”
    所有人都陆续退去,热闹了一整天的大郑宫主殿,终于,安静空荡了下来。
    只留下王座上的两人。
    秦鱼将脑袋埋在秦王政小小的肩膀上,身体一颤一颤的笑个不停。
    秦王政不自在的扭了扭小身体,别扭道:“我,我说的不对吗?”
    秦鱼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没,没有不对,嗯,其实,其实是,很好。”
    “你说的很好。”
    “......很有大王的范儿。”
    秦王政不满:“那你为何要发笑?你在笑话我。”
    秦鱼又是一阵大笑。
    良久,他才抹抹眼角笑出的眼泪,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给王座背后的凭几上,仰头看着直通穹宇的殿顶,喃喃道:“我是太高兴了......”
    秦王政莫名觉着心里发酸难受,他趴伏在秦鱼的胸膛上,手指沾了一滴他下巴上滚落下来的泪水,送入舌尖尝了尝,又咸又苦。
    秦王政小手抚摸着秦鱼变的粗糙许多的脸颊,承诺道:“叔祖放心,我一定不像......别人那样对你,秦国,以后就是你的了。”
    苍穹太远,触不可及,秦鱼闭眼叹道:“别瞎说,秦国是你的。”
    天下也是你的。
    秦王政坚持:“也是你的,我都知道的,他们都在争抢这个王座,就是在争秦国,谁争到了,谁就是秦国的主人。”
    “哼,他们不知道,秦国早就已经有了主人,不是谁争到了王位,谁就能做主人的。”
    顿了一下,又道:“他们说了不算。”
    秦鱼:“哦?那你认为,谁说了算呢?”
    秦王政努力思考,良久,还是道:“我不知道。”
    秦鱼抚摸着他的发顶,跟他道:“那我告诉你,秦国,乃至这个天下认谁做主人,黎民说了算。”
    秦王政:“.....我不懂。”
    秦鱼:“你以后会懂的。”
    秦王政雀跃道:“叔祖,你会教我的吧?”
    秦鱼:“......是,我会教你......”!
    第208章 衣裳
    心里有事,即便身体在极度叫嚣着疲惫要休息,等秦鱼真的躺床上休息的时候,他反而睡不着了。
    无奈,秦鱼起身,打算去喝杯酒自己消磨一会。
    有守夜的宫侍上前询问:“君上?”
    秦鱼道:“无事,睡不着,有什么酒,拿来我喝点。”
    宫侍道:“有今年年底新晋上的红宝石和竹叶青,君上更喜哪种?”
    红宝石是西域红葡萄酒的一个种类,下面依照不同的口感和葡萄的不同品种还分了不少的品类,很是丰富。
    竹叶青就是传统的汾酒了。
    秦鱼道:“就红宝石吧。”
    宫侍去准备酒水。
    屋里烧着地龙,暖烘烘的,秦鱼推开窗,有寒梅在绽放,雪花在飘舞。
    万籁俱寂,院子里并不昏暗,相反,回廊和道路两旁都设了地灯,没有亮如白昼,也足够照明。
    焦黄的灯火闪烁着雪花,在一派清冷中散发着虚假的热量,让注视它们的人心里也跟着发暖。
    秦鱼半身倚坐在窗台上,伸手去接窗外的雪花,不知今夜的血是冰凌形状的,还是六角形状的?
    可惜,他的手太暖了,雪花在落入他手心的瞬间,就自己融化了。
    不等秦鱼再想其他法子去接雪花,宫侍带着酒来了。
    秦鱼在宫侍们不赞同的眼神中不得不又披上了一层长毛大氅,道:“我不冷。”
    一个宫侍道:“您眼下都青黑了,定是近日辛苦的很了,若是再受了风寒,奴婢等百死莫辞。”
    秦鱼笑笑,喝了口酒,常温的。
    秦鱼遗憾,其实他想喝点冰的。
    酒喝不痛快,他便让人拿来玉笛,随意的吹奏起来。
    或许是这笛声太过扰人了,很快就吸引来了客人。
    秦鱼抱歉笑道:“仲兄,吵醒你了?”
    秦峦皱眉看他半边身在都露在窗外,开口道:“我本就没睡。你这虚弱的风吹就倒的样子,还敢大半夜的开窗吹笛赏雪?”
    秦鱼无奈:“睡不着,我也不想的。”
    秦峦将他拉到室内软榻上,按他半靠着,又给他盖上一层毯子,还给他身下多垫
    了个软枕让他靠的舒服些,自己在另一边坐下,拿起秦鱼喝过的酒瓶就着酒瓶灌了一口。
    窗户没关,从这里,仍旧能看到窗外的灼灼红梅和落雪。
    室内有些过于安静了。
    良久,秦鱼轻声道:“仲兄,多谢你。”
    秦峦道:“谢什么,要不是我拿不到,哪里会由得你任性。”
    秦鱼则是道:“你若是想,你也可以的。”
    你只要带着西北军杀过来就可以了。
    秦峦横了他一眼,凉凉道:“然后亲眼看着国朝支离破碎,六国来攻,最后再被你清理掉吗?”
    野心谁没有?要他说,任何一个嬴姓子孙,野心都比眼前的这个多。
    但若论谁的野心最强大,天下也无出眼前之人右者。
    也就秦峦是和秦鱼一起长大的亲兄弟,曾不只一次的亲耳听他说起过天下一统,世间只有一家之姓、只听一家之言(完全是秦峦自己的误解......)的野心,他的眼睛才不会只看的到眼前王位的得失,从而给外敌可乘之机,否则,今日明明是他最先杀进大郑宫,要论做王,他也可以。
    秦峦可以,别人自然也可以。
    秦鱼轻笑一声,道:“你都想到了?”
    秦峦:“......我又不傻。”
    又加了一句:“我也不疯。”
    他只是想自己活的有价值,又不是让天下人都给他的野心陪葬的疯子。
    秦鱼笑的开心了些,他翻转了一下身体,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对秦峦道:“哥哥,谢谢你。晚安。”
    谢谢你愿意为了我,舍弃近在咫尺的王位。
    说罢,就闭上双眼,一秒入睡。
    殊不知,秦峦却是被他那“哥哥”两个字,差点整破防了。
    什么时候呢?
    秦峦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记那些久远的记忆了,但实际上,如今想来,关于这个弟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清晰的好似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大约是秦鱼一岁还是两岁的时候,他因为早产,身体瘦弱,无论是走路还是学说话都要比别家小孩都晚上许多,大母和母亲也不着急教他这些,只要他每天都能够平安醒来,就是对她们最大的安慰了
    。
    秦峦那时候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相比于大兄秦川开始跟大母学着执掌家业,秦峦这个仲兄,才是陪在秦鱼身边最多的人。
    他要同时照看好妹妹和弟弟,才能让大母和母亲不那么辛苦。
    当然,秦峦的照看,那就真的只是陪在身边看着,诸如换尿布喂水哄小孩这样的事,自有仆从去做。
    每当秦鱼很有精神的时候,他就会咿咿呀呀的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但有一点他很快就分辨出来了,每次秦鱼找他的时候,都会“哥哥,哥哥”的叫他。
    他被叫“哥哥”,大约叫了有快一年吧?
    后来大母见秦鱼一天比一天有精神,便开始教他说话,从那以后,秦峦就再也没听到“哥哥”这个称呼了。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但方才听秦鱼又叫他“哥哥”,秦峦心下惊悚的同时,又剧烈震动。
    此时此刻,秦峦觉着,他们兄弟之间,距离在被无限拉进,然后又被无限的拉远。
    真是一种荒谬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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