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难免一番寒暄。
    沉淮洲依然还是当年那般斯文温柔的模样。两个人聊了些大学的时光，又聊了些灵洲的成长，姜云欢渐渐放松了下来。
    末了她犹豫着问：“你，记得我吗？”
    沉淮洲微微一怔，张了张口，措辞了半晌，才小心翼翼说：“那时候，梁晏常常提起你，说你是个很优秀的姑娘，前途无量。”
    梁晏学长。
    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姜云欢有些恍惚，总觉得记忆久远而模糊，与这个人的相逢相识，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沉淮洲打量着她的表情，有些懊恼自己不该重提旧事，抱歉地关心她：“你还好吗？”
    姜云欢这才回过神来：“好啊，我很好，您不用担心。”
    见沉淮洲手足无措的模样，她轻笑一声：“梁晏学长呢，现在还好吗？”
    沉淮洲虽然智商很高，但在人情世故上，总还是差了点眼色。他瞧着姜云欢脸色如常，便放了心：“他刚刚博士毕业，已经拿到了伯克利的教职。”
    “他搞学术了？”这倒是有些意外：“我以为他会回家接班的。”
    沉淮洲悠悠叹了口气：“他很有理想和追求，和我这样追逐名利的人不一样。”
    姜云欢冷笑一声。
    她至今还记得他和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你不会指望我帮你还钱吧？就凭你这张脸，你能值一个亿吗？”
    而她当时，只是刚刚得知了家里的变故，为自己无法继续学业而伤心，也为不能去美国尽快和他团聚而可惜罢了。
    原本打电话给他，不过是因为太突然的变故让她有些难以承受，所以想向他寻求安慰。
    却没想到自己交往了叁年多的男友，会说出这样的话。
    梁晏是个红叁代，家里的财富是几个傅景琛和谢迟加在一起都比不过的。
    可是从始至终，姜云欢从没想过要他帮她。
    她这辈子也许只有过这么一次，想要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无关金钱，名利，或者其他。
    而她的真心，轻而易举就被他践踏。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在一起时，多捞一些钱。总好过分手时，除了狼狈和屈辱，什么也没有剩下。
    见她低着头出神，脸色不佳，沉淮洲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你……不要紧吧。”没怎么和女孩子打交道的沉淮洲手足无措地试图安慰她。
    “过去的事情，早就翻篇了。”姜云欢再抬起头时，依旧是洒脱从容的模样。
    “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也许有一天，想再找找机会，去完成当年没有完成的学业，继续当年没有做成的事业吧。”
    她淡淡地笑了笑。
    “还想去斯坦福吗？”
    “一直都想。”
    两个人相对沉默了半晌。
    沉淮洲才开口，低声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见她沉默不语，他捏着钢笔迟疑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可以借你。论起来，我是你的直系学长，又是你的老板。这几年你给公司做了不少贡献，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坐视不理。”
    姜云欢几乎就要开口。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她在他真诚的注视下，只说了句：“过段时间申请学校的时候，希望您能帮我写封推荐信。”
    不等他回答，她就落荒而逃。
    直到上了出租车，她的心脏依然砰砰作响。
    很神奇吧。在傅景琛和明熠面前可以面不改色说着谎话，只为了从他们手里多捞一些钱的自己，居然也残存着一些羞耻心。在光风霁月的学长面前，她不敢掀开自己血淋淋的伤疤。
    真好笑啊。
    在一些人面前，连身体都能出卖的自己，却想在沉淮洲面前，维持着毫无意义的尊严。
    她觉得自己真是荒谬极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却意外地收到了一笔两百万的转账。
    她正疑惑时，就接到了明熠的电话。年轻人在电话那头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说：“姐姐……啊不是，那个……云欢，反正就是，你收到钱了吗？”
    姜云欢假装没注意他又叫了她一声姐姐。
    她趴在沙发上，语气有些恹恹的：“你哪来的钱？”
    “你不用管，”他说：“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可以当我女朋友吗？”
    姜云欢对此存疑：“你哥知道你给我这么多钱吗？他要是知道你转了这么多钱给我，一定会生气的。”
    “别管他，他又不是我亲哥。你放心，我爸妈也很有钱的。要是有机会，我带你见见他们。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他倒是想得多。
    见她犹豫不决，他索性撒起娇来：“当我女朋友好不好嘛。你不用担心我哥，也不用担心钱。这些我来想办法。”
    理智告诉姜云欢，答应他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再说她对明熠究竟从哪弄来这些钱，也很怀疑。
    但明熠听她没再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便觉得她这算是答应了。他开心地笑了几声，然后说：“你快看楼下。”
    姜云欢举着手机，狐疑地走到窗边朝楼下看去。
    差点吓得魂不附体。
    穿着宝蓝色西装的小少爷半跪在地上，身边是一大片玫瑰花束。
    他手里还举着一条横幅。
    姜云欢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上面写着：“做我女朋友，好吗？”
    ……太恐怖了。
    姜云欢艰难地挪开眼睛，一眼就看到邻居们纷纷探出好奇的脑袋，举着手机对着楼下拍照。
    她吓得赶紧关上窗户缩在角落里：“快把东西收了上楼。”
    明熠傻兮兮地笑了声：“那你是答应了吗？”
    “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一定是我的诚意还不够。我会继续努力，你迟早会被我的真心感动的。”他几乎要先被自己感动哭了。
    ——很好，这一家人个个都是疯子。
    他能为了接近宋思夏，就在她身边当一个助理。就可以为了让她答应，而天天杵在她家楼下。
    姜云欢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当我答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