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的很好”
聂成林坐在一旁鼓了鼓掌,转头对着李学武夸了一句。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心想:“谁问你了!”
他是这么想着,可不能说出来,太不给面子了。
只能是点点头,表示了认可和自谦。
舞台上是由舞蹈队指导和配合演出,保卫处青年大学习突击队主演的《打靶歌》节目。
这歌又红又砖,相当的符合晚会主题要求。
尤其是突击队队员们穿着护卫队的训练制服,带着全套的装备,手里端着钢枪,在舞台上夸张的动作表演,配合着歌声和演奏音乐,很能带动现场的情绪。
唱歌的有三个人,一个是曲艺队的专业女演员,两个是保卫处的男青年。
李学武倒是不清楚,保卫处的文艺工作这么先进,藏龙卧虎呢。
因为这个月的工作忙,晚会筹备组下发的表演任务他直接甩给了萧子洪来负责。
对方来保卫处不就是给他打下手的嘛,只要他觉得没关系的,都会甩给对方。
面对聂成林的夸奖,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要夸也得夸萧子洪嘛。
舞蹈队配合表演的姑娘们一样穿着制服,一样端着钢枪,表演的动作相比起来却是更加的柔美、自然。
文工团的老底子显然是很强的,无论是歌舞还是曲艺,或者是声乐,在现场看来,绝对能打个合格分的。
实在是现场的设备和舞台效果太粗糙了,也太严肃了,在李学武看来,给合格分就不错了。
当然了,从现场观众的表情和反应上来看,这开场得有一百二十分!
轧钢厂苦无大型节目表演舞台久已,看见专业的文工团表演,如久旱逢甘露一般的热情。
一曲节目终了,演员们退场,现场的掌声雷动,比刚才领导们入场时给的那种催促他们快点走,别耽误看节目的掌声热烈太多了。
李学武有些哭笑不得地跟着鼓掌,看聂成林脸上的笑意,看来也是跟他一样的想法。
大联欢其实就是这个样子,欢喜的不是节目有多好,而是现场的热烈气氛。
多年以后,你可能记不住是谁在舞台上了,也记不住都表演了什么。
可你一定记得住当时的氛围,记得住自己当时喊的有多大声,玩的有多欢乐。
一般来说,领导们都会坐到终场的,这是放松,也是工作。
可第一场节目结束,偏偏就出现了意外。
演员们退场,杨元松也站了起来,同相邻的李怀德说了一声,便带着秘书离开了。
在场的职工有关注这个的,都在私底下议论着什么。
前排的领导有几个站起来送了一下,可随着第二场节目的开始,现场又恢复到了刚才的热烈气氛当中。
第二场节目是宣传队出的,不过表演的演员里也有保卫处的人。
因为出节目的主体是文宣队,李学武早就把这个队伍推给了张国祁。
张国祁又在管委会成立的时候正式纳入到了组织结构中。
所以,现在来说,无论是青年突击队,还是文宣队,都跟保卫处没什么关系了。
可能有几个人的人事关系还在,李学武已经私下里交代沙器之在做调动处理了。
这两支队伍李学武已经做好了铺垫准备,该用的时候会用的,但不能在自己手里攥着。
张国祁下去了,还有别人上呢,反正他不会要的。
《战马嘶鸣》的舞蹈很有渲染力,文宣队员穿着板绿,在舞蹈队演员的带领下,洋溢着青春的热情和对祖国事业的热忱。
现场掌声响起来的时候,李学武就跟着鼓掌,现场掌声落下的时候他就收回来。
今晚他就打算做一个没得感情的鼓掌机器,早点应付完差事,早点回家。
目光扫视,却看见秦淮茹小跑着往场边赶去,而看见秦淮茹过去的院里人也都面带着惊异。
当秦淮茹跑到闫解成面前说了几句后,李学武看见,闫解成骤然色变,挤开人群往外跑去。
这是怎么了?
李学武正想着呢,感觉身后有人轻轻拍自己的肩膀。
转头望去,原来是栗海洋。
“李副书记,李主任请您过去坐,有工作要谈”
“哦,好”
李学武愣了愣,随即点头道好。
这特么是自己给李怀德上成功学课程过了头?
这个场合都特么不休息,还要主动谈工作?!
谈毛啊!好好看台上姑娘们的大腿不好嘛!
装特么什么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啊!
趁着节目还在继续,李学武快步走向了座位席中间的位置,李怀德身边的位子正空着。
李怀德见他过来,招了招手,算是招呼。
李学武点点头,挨着他坐了下来。
沙器之也跟着坐到了书记秘书刚才坐的位置,也就是他的身后。
李学武坐下后,李怀德并没有急于谈工作,舞台的音响正响着,要说什么也听不清楚。
待“战马”们退场后,李怀德这才笑着对他说道:“我看文艺宣传队的扩招工作可以提上日程了”。
“看来您是真满意的”
李学武笑了笑,凑近了汇报道:“现在变革形势一片‘大好’,文宣工作有了新成绩,新目标”。
“我的建议是从专业艺术院校招收一批合格毕业生,再兼并几支专业的文艺表演队伍”
“同时就实际需要选择延请几位有艺术造诣和优秀品德的表演艺术家加入队伍,作为主要宣传工作支撑”
“有针对性地进行能力补强和提升文宣队的专业素质,进一步扩大变革宣传工作影响力”。
“我看可以”
李怀德目光看着舞台,一边鼓掌,一边点头说道:“你做事我放心,慢慢来不着急”。
“那我就跟宣传处那边协调一下,请他们打个报告上来”
李学武轻声汇报道:“文宣队的组织结构建设您有什么意见安排吗?”
“你来安排就好”
李怀德不在意地说道:“文艺工作很重要,厂里的宣传阵地不能丢,你得时刻关注着,要掌握好,抓好这方面工作”。
李学武点头应是,心里却是皱眉头。
特么的现在自己什么工作都抓是吧,保卫工作在做着,纪监工作在兼着,贸易工作要管着,现在还得特么抓宣传!
要不你站起来,我坐你的位置可好!
其实李学武发牢骚也是不对的,他现在坐的位置可是书记的。
码的,李学武也反应过来了,他就说李怀德为啥要在这个时候把他叫过来谈工作。
敢情是特么拿一把破椅子给自己抬面子,顶位子。
我用你捧我了!
显着你了!!!
“您放心,下来我会跟文宣队的负责人安排好的”。
李怀德微笑着点了点头,再次鼓掌,欢迎第三个节目上场。
歌曲:《祖国一片新面貌》
表演:轧钢厂宣传处
节目开始,两人的谈话也告一段落,认真地看起了节目。
歌曲、曲艺、舞蹈,各种形式的节目精彩纷呈,掌声一阵阵,永不停歇的样子。
继《祖国一片新面貌》之后是人事处出的曲艺节目《智取威虎山-片段》。
随后是销售处出的歌曲《我爱这蓝色的海洋》。
文宣队的舞蹈《金凤开》。
管委会办公室出的歌曲《真像一对亲兄弟》。
都很应时应景,在节目审查和舞蹈曲艺评审的时候都是严格进行了把关的,绝对不会出现超标内容。
当后勤处的一首《祖国永远是春天》歌曲合唱过后,由夏中全领衔,技术处和文宣队联合表演的曲艺《沙家浜—片段》一登台亮相,所有人都给出了掌声。
李怀德看着夏中全刁德一的扮相,边鼓掌边大笑着。
台下的观众对于技术处夏处长登台表演也给予了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李学武看见“刁德一”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差点呛着。
这老夏平时不声不响的,走路都要大喘气的模样,竟然还是一个票友。
尤其那句宏亮开嗓的“阿庆嫂”更是让他觉得这老小子隐藏的够深的。
栗海洋很会做服务工作,一个节目一给李怀德递茶水,跟饮驴似的。
李学武猜测,他可能是戒烟的缘故,所以需要大量的喝水。
这么大岁数了,前列腺这么好么?
“海洋同志,津门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啊,李副书记”
栗海洋刚把茶杯递给领导,就听见李学武问了这么一句。
他刚反应过来,看见李主任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不过并没有转头往李学武这边看,目光依旧看着台上。
可栗海洋知道,李主任没看是没看的,可在听着。
“处理的差不多了,正安排人打扫卫生呢,这几天的事”
他小声同李学武汇报了一句,目光仍旧不离李主任,随时观察领的脸色,稍有不对,赶紧闭嘴。
不过李副书记当着领导的面问了这个,就说明他是故意的。
在津门那两处房产,知道具体情况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沙器之上次没跟去,司机也没到跟前,房屋管理也不是轧钢厂的人。
他现在一提起这件事就觉得脑瓜子蹦蹦的,李学武绝对不白给,早晚收拾他。
栗海洋见李主任没什么表示,又反问道:“李副书记,有需要我准备的吗?”
“不用了,怪麻烦的”
李学武也没看向李怀德,更没故意看向栗海洋,微微侧身目光也是看着台上,就真的好像是随口一提似的。
“回头我自己安排车和人过去,到时候把钥匙递给我就好”。
“明白了”
栗海洋就是个办事的,他看了李怀德的脸色,把这件事应了下来。
李学武听着台上的唱段也没再说起这个,跟着众人一起鼓掌。
该说不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额,这么形容好像不恰当,不过就是这么个意思。
厂里人数一过万,各种才艺表演就都有了。
曲艺过后文宣队又来了一曲京韵大鼓书《谠的好儿女》。
好家伙,节目审核真真的是能掌握尺度的,苟的真狠。
不苟也不行,如果真的在这种几万人的会场上搞出事情来,李怀德都能吓的原地升天。
李学武眼睛的余光一直观察着他,自自己跟栗海洋说过那段话之后,他的笑容好像大了很多,鼓掌都有力量了。
在生产管理处一曲《风卷红旗过雪山》之后,文宣队又表演了压轴曲目歌舞剧《蝶恋》。
这种稍稍带着文艺色彩,还能紧扣红色主题的舞蹈剧把今晚的会场气氛烘托到了最高点。
最后大轴节目是车间工人大合唱《咱们工人有力量》。
七十多个车间大汉戴着藤编安全帽,穿着跨栏背心,脖子上挂着白毛巾,扯着嗓子,唱出了轧钢厂工人的精气神。
当主持人汪宗丽上台宣布今晚的联欢晚会结束后,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是一次全厂工人大联欢,这是一场工人主导并参与节目表演的盛会,这是一场……
关于今晚的晚会,宣传处的干部今晚怎么出稿件李学武就不管了。
李怀德叫了在场的几位领导一起,前往后台区域慰问参与演出的演员们。
这个时候后台区域已经得到了通知,所有演员们都走出了帐篷,披着大衣或者厚衣服,站成了队列,等待着领导的到来。
李怀德在文宣队副队长王亚娟的陪同下,从左至右,一一与演员们握手致意。
李学武等人也跟在后面,随同握手慰问问辛苦并提出表扬和意见。
李怀德很会讲话,记忆力也很好,到了每一处帐篷前面,与等候在这里的演员们握手都能认得出该团队表演了什么节目。
“唱的很好啊,节目很好啊”
“舞蹈很好、很优秀”
“声乐队辛苦了,同志们辛苦了”
……
等行进到了舞蹈队的位置,李怀德的话明显多了一些,还能点出具体人名来,针对其舞台效果点评了几句。
甭管他说的对不对,好不好,专不专业,这些姑娘们得着他的夸奖都是一番欣喜的表情。
尤其是当李怀德叫出她们名字时,更是诚惶诚恐的惊喜。
李学武感觉他在这里笑的最大声,也最开心,最真诚。
当慰问领导一一与队员们握手时,再说什么都没李怀德说的好了。
李学武一直都没说话,充其量遇到主动跟他打招呼的,微笑点头示意罢了。
轮到周苗苗同李学武握手时,她莫名的有些颤栗和紧张。
这还是她来到轧钢厂以后,第一次同李学武正面接触。
来到轧钢厂以后,她对李学武这个冬天那次滑冰后难以忘怀的凶狠人物有了更加详实的了解。
这是个狠人!
也是个行事霸道,为人狠厉的大干部。
听说他有一次把一位副厂长从车里揪出来抓走了。
现在她很清楚,李学武不仅仅是滑冰场上玩耍和凶狠行事的青年,还是是拥有两万名工人大厂的厂领导,是正儿八经的大干部,是她高山仰止的人物。
所以当李学武站到她的面前时,她有些不敢正眼去看李学武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地叫了一声“李副书记好”。
李学武轻轻握住她手的时候感觉到她在颤栗和颤抖,眉头不由得微微一动。
干什么!
自己这么吓人的吗?
他们不是都说我面善嘛!
“翥凤翔鸾,矫若游龙,长袖善舞,今晚辛苦了”
“谢……谢谢李副书记”
周苗苗虽然念到了中学,可文化知识不是太多,加上又是紧张又是害怕的,三个成语只听明白了两个。
可听明白俩就行了,知道是在夸自己,她差点掉下激动的眼泪来。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激动和幸福,活着真好啊。
她道谢过后抬起头来看李学武得时候,人已经从她面前走过了,同其他演员去握手去了。
周苗苗再追着视线望过去,发现这人依旧是那副风淡云轻的自信表情。
也许自己这样的人在他的眼里真的就是不值一提,无关轻重了。
可为什么跟别人不说话,偏偏用成语评价了自己呢?
慰问过后,观众们已经散场好多人了,还有部分观众等待着撤场。
演出筹备组和管理组需要把所有的道具和舞台拆除,并且把所有演员都安排妥当才算是结束。
领导们当然不需要等到最后,他们已经从小门已经离开了。
李学武却是留了下来,因为大院这边来的不仅仅有院里人,还有西院回收站的人。
他们约好了一起回去,这会儿都在找人集合呢。
傻柱今天不值班,正站在人堆里跟他打着招呼。
李学武本想着往他们那边去说几句的,没想到王亚娟找了过来。
“李副……”
她叫了李学武,不由得喊了这个,可在李学武看过来的时候又止住了,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叫。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问道:“怎么了?忙完了?”
“还……还没有”
王亚娟看了李学武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今晚的表演怎么样?”
她有些局促地梳理了耳边的头发,又有些不敢去看李学武的木管,可心里依旧是期待着李学武的评价。
“挺好的,继续努力”
李学武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就像一个做了好事等着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王亚娟却是不大满意似的,抬起头看向他,问道:“就这些?”
见他微微一愣,又扯了扯嘴角,低下头小声嘀咕道:“刚才还引经据典、成语连篇的……”
李学武:“……”
他绝对没想过王亚娟会在意这个,好就是好,非得用成语才是好?
“好好好”
李学武好笑地再次说道:“绘声绘色、引人入胜、扣人心弦、气势磅礴”。
王亚娟抿了抿嘴唇,强忍住了笑意,可再看向李学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哼~敷衍~没说她的那个好!”
说完也不等李学武再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得了四个成语,比她那三个还多一个。
李学武好笑地看着她提醒道:“明天去我办公室一趟,有工作要说”。
王亚娟转回头的时候,李学武已经往人群那边走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妹妹也在那边,什么工作非得去办公室谈……额,好像不对!
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呀!
难道是今晚舞台结束后的兴奋,还是有了成绩后的开心,让自己竟然主动来找他。
……
王亚梅也看见自己姐姐同武哥说话来着,亲姐妹,还在一个屋里住。
尤其是最近姐姐提了干,在轧钢厂上班以后,两姐妹的沟通多了不少。
当然了,最近是有些少的,主要是姐姐忙于工作。
可她对于姐姐的心思了解的一清二楚,自从见着武哥以后,姐姐就没再忘了他。
有的时候来接她,还要往院里望一眼,看看武哥的吉普车在不在。
即便是在这,她也不会进去打招呼,好像看一眼吉普车就满足了似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王亚梅知道姐姐的心思,又何尝不自知呢。
她现在不敢再去粘着武哥,无非就是离的近了,却发现隔得远了。
不是武哥对她的态度变了,而是他走的太快了,太远了,现在的她已经追赶不上,遇之不及了。
人生就是这样,明明眼睛能看得到,可两个人的生活轨迹就是交叉不到一起。
渐行渐远,无能为力。
做不成爱人,朋友倒是没问题的。
可还没等她跟武哥打声招呼呢,便听见秦淮茹对着走过来的武哥说道:“三大爷家里出事了”。
“嗯?怎么了?”
李学武想起刚才闫解成以及闫家人的慌张了,可他并不想管他们家的事。
尤其是前几天三大爷还“警告”过他,不要“欺负”闫解放。
不过秦淮茹主动跟他提起来了,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冷血动物不仅仅会屏蔽掉自己的敌人,也会屏蔽掉自己的朋友。
“院里来的电话,打到招待所去了”
秦淮茹有些揪心地说道:“说是葛淑琴羊水破了,还出了好多血,送医院抢救去了”。
李学武听不得这个,微微皱眉道:“怎么会这样,昨天他们不是说还有些日子的嘛”。
“这我就不知道了”
秦淮茹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道:“就她那干巴身子,再大出血,怕不是得丢半条命”。
“好在啊,今天国栋没来”
秦淮茹后怕道:“院里的老爷们都来看节目了,就连家都是空的了,还是国栋不愿意出来,得着开车送她去,否则……唉~”
“他们家也是够长心的了”
秦京茹撇嘴道:“知道有足月份的孕妇在家还有心思出来玩,咋想的呢!”
秦淮茹知道妹妹这么说,叫人家听了去要不满意,可话的道理是这个,她也没心思说她了。
李学武只是听了几句,没发表什么意见,他真不想管这个事。
院里的事他都不想管,如果不是父母在那边住,如果不是现在这种形式生活在院里更安全,他都有心劝父母搬家了。
把那处三进院腾出来,全家人住着不是更好嘛,何必跟这个院里挤着呢。
形势不允许啊。
家里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真从四合院搬三进院里去了,说不定哪天就让人给告了。
到时候就算是说得清也讲不清了,一个帽子扣下来,全家完蛋。
所以大院这边的邻居们还得处着,关系还得维护着,这是保护伞。
家里跟他不一样,他有干部身份在,又有调查部背书,那处小别墅又隐蔽,所以真不怕出事。
敢有人往院里闯,李学武给顾宁说的就是开枪,打死人不算着。
这家里住着两个有着特殊身份的人,都带着五角星,还能让人闯家里来?
级别越高越不会动这个,李学武现在可不怕。
他听着葛淑琴出事,就有些担心家里,跟院里人交代了两句大晚上的注意安全,便从小门出去,上车回家了。
嘿!这世上的事说不清!
话赶话,事赶事,人赶人。
李学武人刚下车,还没进院呢,便见二楼顾宁冲着他招手。
他心神一动,急忙开了大门便往屋里走。
在门口都没来得及换拖鞋,便噔噔噔上了二楼。
秦京茹不在家,没人给他开大门,更没人在客厅里收拾着屋子,老太太早哄着李姝睡觉了。
李学武上楼后,瞧见顾宁都好,只是示意他接电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将手里的包递给顾宁,他走到书房,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嗯,我是李学武”
他的话刚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了一阵嘶哑的带着哭音的招呼声:“领导,我是闫解成”。
听见是他,李学武的眉头就是一跳,能把电话打来他这里,一定是遇着大难了。
“有话讲,哭什么!”
他的语气严厉,喝止了闫解成的悲丧情绪,提醒他赶紧说事。
“领导,我……我爱人大出血,医生说她贫血,说是需要输血,否则要下不来手术台……”
“说需求!”
李学武皱着眉头问道:“是缺钱还是缺人,需要我组织保卫处干部去献血嘛?”
“呜呜~”
闫解成是真的慌了,忍不住地哭了两声,这才说道:“医院的血浆不够了,您能不能帮帮忙,跟咱们厂医院说一声,调血过来?我求……”
“什么血型?哪家医院!血要调去哪家医院?”
李学武没理会他恳求的话语,直接了当地问道:“赶紧说!”
“是o型血,中医院,就是咱们家旁边的中医……”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学武便说一声“知道了”随即挂了电话。
再拿起电话,李学武直接要了轧钢厂保卫处值班室。
接通后,直接命令值班室用专车以他的名义去厂医院调十袋o型血血浆去京城中医院救人。
他的语速很快,下达的命令简洁又明了,说完还让对方重复了一遍,这才挂了电话。
电话重新拿起,又打给了厂医院值班室,把闫解成的情况和葛淑琴的情况讲了一下,以自己的身份做担保,临时提库血浆救人。
基本上他的电话刚挂断,那边就开始准备,血浆从库里拿出来,再跟来取血的保卫处干部做好交接,没耽误什么工夫。
从轧钢厂到京城中医院大概需要十五分钟的路程,夜里车少比白天好走些,应该能赶得上。
赶得上赶不上李学武都尽力了,他是一分钟都没敢多想,一秒钟都没敢耽误工夫呢。
别看他对葛淑琴的历史看不上眼,对三大爷一家都看不上眼,可不能见死不救。
大人是大人,孕妇是孕妇,孩子是孩子,这是道义。
大晚上的听见这个实在是揪心,只要是能帮忙的,他一定会帮,一人两命,他又不是铁石心肠。
电话能打来他这里,说明闫解成求不到别人了,他开这个口是艰难的。
反过来说,别说闫解成是轧钢厂职工,有权利使用血浆,就算是需要他去献血,他都得立即赶过去。
顾宁听着他打电话也跟着揪心,皱着眉头等在一旁。
李学武转回身看了看她的神色,张开胳膊把她抱住了。
顾宁有些紧张地抱住了李学武,她听着电话的时候就有些吓到了。
听见外面有车的声音,立马帮对方叫了李学武。
跟对门那位媳妇儿也是见过的,虽然没说过话,可也知道对方的一些情况。
在李家,刘茵说过两嘴,也听窗外有人低声谈论过。
可就像是李学武想的那样,什么错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去算账。
从古至今,没有跟孕妇较劲的,除非是膏药国那些畜生。
——
“咱们工人有力量”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
“嘿,每天每日工作忙”
……
轧钢厂的宣传工作真跟得上了,看来这项工作谷维洁抓的很紧啊。
指挥车刚一进厂区,李学武便听见广播里正在播放着昨晚联欢晚会上的歌曲。
而再看向进厂工人的脸上,还残留着昨晚看节目时候的笑容与激动,好像那份欢快能治愈一切,记忆永久保存似的。
而等他到了办公室以后,桌子上放着的简报更是提到了昨晚的联欢会,要总结经验,形成宣传攻势什么的。
李学武没在意这个,而是在沙器之的帮助下,又继续处理起了桌子上的文件。
两周时间的拖延,需要他签字处理的文件积攒了很多。
着急的已经在昨天处理一批了,今天他准备用一整天的时间来处理掉这些积压工作。
好像最近诸事不宜似的,他的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刚坐下没多久,李怀德的电话打了过来,要他跟着去六国饭店转转。
经过一段时间紧张的装修和维护,六国饭店终于恢复了应该有的样子。
房间内部家具和公共设施都进行了整修更换,有些房间的家具实在是要不得了,全都被当成劈柴给收拾了。
而这种华丽家具现在四九城是最不缺的,有钱的人家不敢用,纷纷卖掉。
轧钢厂要收一批废物利用相当的简单,只要去委托商店用大卡车拉就是了。
六国饭店再怎么装修,都回不到历史状态了,轧钢厂这边给东风建筑下达的装修目标也不是恢复历史,而是重现历史。
说白了,这些装修和家具就是给那些进步师生们使用的,有居住需要,也有批判需要。
甚至饭店后院的墙上都刷上了新涂料,就是为了他们贴大报用的。
知道要被祸害,为啥还要重金去装修,现在的饭店就是个样子货,轧钢厂拢共也没多少钱。
李怀德兴致勃勃地拉着李学武乘车进城,直奔东交民巷而去。
今天饭店正式作为轧钢厂进步师生接待站开始营业,他要去参加迎接活动。
李学武看着他巡视领地大老虎的模样,就知道他对杨元松的调查胸有成竹了。
就是不知道他把张国祁的孝敬和分润藏到哪里去了。
无论藏到哪儿去了,都跟他没有关系,他才吃几天纪监副书记的饭啊。
再说了,就看现在的李怀德,他能有多少见识。
再看张国祁的损出儿,又能有多大的手段。
可着他们划拉,能有多少钱?!
李怀德也是要生活的,也是有物质追求的,他教的是成功学,不是反腐学。
在轧钢厂这个盘子里,只要他不祸害大家吃饭的锅,多少都得给他点。
如果李怀德真的刚正廉洁了,他反倒要懵了。
不过话说回来,李怀德好像对这个位置,这座建筑很有兴趣。
好像真的在感受历史,享受这种拥有历史的快乐。
怎么形容呢,比如你得到了一张双人床,经过专家考证,说是杨贵妃睡过的,你也想上去睡一觉。
嗯,就是这个意思。
从得知六国饭店的现状过后,李怀德便一力支持张国祁把这座建筑拿下。
在路上他也跟李学武讲了一下这座建筑的历史。
通过他以第一人称视角在讲述这些历史的过程中,李学武了解了,敢情这座饭店是他小时候的梦啊。
李怀德二几年生人,三几年正赶上六国饭店最辉煌的时候,年少的他跟着父母从这边路过,看着上流的达官贵人进出这里很是羡慕。
现在换他成了“上流”人物,并且有机会主宰这座具有浓厚历史氛围和存在感的建筑,他怎么能不感兴趣。
尤其是记忆中,陪着那些穿西装的贵人走在一起的,穿着旗袍的贵妇们,那旗袍的祁儿恨不得开到咯吱窝了。
那种视觉上的富贵逼人,在他年幼的记忆中深深蚀刻了下来。
三十年的岁月沧桑,兜兜转转,他又回来了。
现在的他不再是从门口路过,只能仰望,都不敢多看的穿着破烂的流民,而是这里的新主人。
当豪华轿车停在了大门前,看着李怀德站在门口久久伫立凝望。
李学武很理解他这种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屌丝心态。
后世有个娶了港城黄金时代电影女明星的魔都屌丝导演为博取眼球涨粉,在某音上强迫他五十六岁高龄的老婆出境时也是这么炫耀的。
“我娶到某某了!”
确实,他老婆曾经是最美“赵敏郡主”,演过让无数男人垂涎的绝美角色。
但是,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啊!大哥!
这玩意儿跟收藏古董不是一回事儿啊!
就跟现在的李怀德一样,当年喜欢的旗袍贵妇到手了,站在大门外头看着这座辉煌建筑两只眼睛冒绿光。
可挺身进入饭店内部,看着松垮浮夸的装修风格,明显带着粉饰雕琢的刻意讨好,他又觉得索然无味了。
不是李怀德变了,而是历史在前进,时代变了,大清亡了。
西装贵人跑路了,旗袍贵妇变农妇了,建筑在历史发展中也变了。
这座大门进进出出那么多历史名人,早就变得没了什么吸引力。
华丽的只是外表!
就这也是了钱重新涂抹装饰的,内里已经松松垮垮,随时都要老去一样。
李怀德站在大厅里,也不往里面走,在服务处接待人员愣目愣眼的诧异目光中,就站在那儿看着,想着,眉头皱着。
他应该是有点怀疑人生了。
李学武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他真的很理解这种感受,经常去做玛莎姬的读者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灯光昏暗,气氛香粉,进来个黑丝超短大高个,说话声音还甜美动人贼好听。
你们俩从她是哪里人,你是哪里人,第几次来这里,有没有熟悉技师的话题开始聊。
她的手也被你指引着往里伸,气氛逐渐热切……
等你一顿咔咔咔做完了,正在回味的时候,她把灯打开开始数钱。
这种行为虽然不太礼貌,可你还是心疼她,理解她。
毕竟她刚才跟你都说实话了:
父赌母病弟读书,
刚做不久还不熟。
兄弟姐妹全靠我,
生意失败要还贷。
前夫家暴还好赌,
自己带娃没收入。
她都这样了,你还不能忍一忍她的市侩和现实吗?
总不能劝她考研吧!
可当你一看她脸上的粉比墙上的大白都重,眼角难藏的鱼尾纹连化妆术都遮掩不住的时候。
那种恶心和厌恶能把你弄的怀疑人生,立地成佛,回头是岸,一辈子都不想再来红浪漫的那种。
你了钱,却特么让人家大妈捡了便宜!
这买卖做的不是血亏,是肾亏!
她坐在那里数钱的动作,就像是在对你无言的嘲讽。
如果这个时候有个人在你耳边叭叭叭,你是不是想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