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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本官竟然被两个刁民碰瓷了

    第124章 本官竟然被两个刁民碰瓷了
    文大人搁下笔,不再绕弯子:
    “想顶替你哥哥的差事,这点银子不够。”
    “还差多少?”
    “起码,还差这个数。”
    文大人竖起两个手指,晃了晃。
    “20两?”
    “对。”
    ……
    文大人虽然面目狰狞,如同那怒目金刚。
    可心还是善良的。
    说道:
    “现如今这世道,你也知道。从上到下,做点啥不要银子?”
    “各个衙门,都有规矩。谁也不敢坏了规矩。”
    “你说咱旗人,谁和谁不是朋友?不是亲戚?”
    “如果各个都刷脸,两手一摊,空口白牙的就想办事。这衙门还有体面吗?这大清国还有体面吗?”
    “您说的是。”
    多隆落荒而逃,继续去筹银了。
    他20年的体面、自尊心,在这一天里,被打的粉碎。
    大人要体面,
    所以自己就没法体面。
    没毛病!
    失魂落魄的刚走出胡同,就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同时倒地。
    ……
    “哎哟,我的传家宝瓷器啊。”
    一人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旁边是个敞开的蓝布包袱。
    瓷器?
    倒是有好多碎瓷片。
    “介位爷,伱走路怎么不看人?”
    “您撞了我不打紧,可介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汝窑天青釉瓶。”
    “大宋的。”
    “碎了。”
    “完了。”
    “你得赔!”
    汉子躺在地上,一句接着一句。
    犹如三九天的冷水,
    把多隆的心,凉到了谷底。
    ……
    不过,
    多隆这次终于硬气了一回,从地上爬起来,飞起一脚:
    “我可去你妈的,碰瓷是吧?”
    “咋滴?你还想打人?”
    “今儿我让你瞧瞧,旗大爷的拳脚。”
    多隆曾经在茶馆听说过,
    一种叫碰瓷的新套路,在京城盛行。
    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发明的,总之是骗了好多的旗里爷们。
    乾隆中后期,日子愈发的艰难。
    所以,捞偏门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就连铁杆庄稼,也开始生锈了。
    明面上,没有克扣。
    可实际上,物价飞涨,实际购买力少了。
    放在往日,多隆绝不敢打人。
    他是镶白旗公认的恭顺孩子,不爱惹事。
    逢人先请安,开口三分笑。
    然而,今儿实在是心里堵得慌。
    年轻人的血性,一下子就冲开了多年的礼仪桎梏。
    ……
    duang,
    鼻血横飞。
    碰瓷汉子心中懊恼不已,怎么就看走眼了呢。
    按照常理,这种年轻,衣着光鲜,涉世未深的旗人少爷,最爱面子,最懦弱了。
    今天,咋就碰上个玉面不讲理的货色。
    捂着飙血的鼻子,说道:
    “旗人打人,也犯大清律。不要一时冲动,丢了你的差事。现如今世道,有个差事不容易,你要珍惜。”
    “老子没差事,闲散旗人,不怕进大狱。”
    没撤,打吧。
    汉子挥拳迎战,扭打在一起。
    互抡王八拳,
    多隆稍居优势,祖先的血脉大概在此刻觉醒了一会。
    “停手,停手,不叫你赔了,成了吧。”汉子捂着鼻子,擦血,一脸的委屈,“不是,你干嘛这么大火气呢。”
    “我今儿心情不好,对不住了。”
    擦干血的汉子,
    直勾勾的瞧着多隆,突然问道:
    “你是旗人吧?”
    “废话。”
    “我看出来了,你心情不好,手头很缺银子吧?”
    “你咋知道?”
    “爷,有银子,心情还不好,介不是有毛病嘛。”
    多隆一琢磨,觉得还挺对。
    这要是手里有大把银子,
    一觉睡到大天亮,
    中午八大楼,下午戏园子,晚上八大胡同。
    出门坐轿子,
    津油子,卫腿子,俏婢子前呼后拥,
    这心情,
    指定差不了。
    ……
    “爷,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咋地?”
    “我们合伙,搞到银子,五五分账。”
    多隆一听就怒了,
    揪着汉子的领口:“走,跟我去见官。”
    汉子举着双手,笑嘻嘻说道:
    “哥哥,急个嘛,听我说完也不迟。”
    “你说吧。”
    “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您,有钱吗?”
    多隆矮了一分。
    “您,有差事吗?”
    再次矮了一分。
    “赚钱嘛,不寒碜。咱们不针对京城百姓,就骗外地人,对得起良心。”
    这一句,就击溃了多隆的部分心防。
    “但是,你这骗~套路,外地人不一定上当吧?”
    “爷,我有一计。”
    于是,
    多隆成功的被说服了,
    所以说,在什么时间遇到什么人很重要。
    无论是爱情,还是搞事业,还是杀人放火。
    都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失败了,未必是自己不行。
    而是时间上,偏差了那么一丢丢。
    这就是命!
    你不服也不行。
    命运女神,会按着勥种的头,狠狠的灌洗脚水。
    ……
    黄文运很忙,
    从紫禁城出来后,拜访了很多人。
    炭敬,送出去了3万两。
    还有一些同乡,同年,又送出去了5000两。
    这一天,
    见到的都是笑脸,心情大好。
    直到他的马车,
    在胡同里撞到了一个人。
    “哎哟喂,您是怎么赶车的?”
    车夫就是他的管家,
    连忙下车一瞧,一个人躺在地上。
    看样子,还是个小日子过得不错的纨绔子弟。
    多隆躺在地上,艰难的往前爬。
    几米外,
    是散开的蓝碎包袱,落在泥地里。
    露出了一些碎瓷片。
    “我的传家宝啊。”
    “汝窑青瓷。”
    “大宋的。”
    “淬了。”
    “这是我拿去当铺,准备换救命钱的啊。我大哥得了肺痨,等着救命啊。”
    ……
    角落里,合伙人汉子捂着脸,差点笑出来。
    没瞧出来,
    介破落旗人,还挺会演戏。
    那凄惨模样,挺唬人。
    黄文运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在地上艰难爬行的“受害人”。
    皱了一下眉头,左右打量了一下。
    胡同里没人,
    是直接走人,还是私了,还是公了?
    他倒不是怕事,只是不想麻烦。
    一位同年,就在刑部当差呢。
    自己一个眼神,就能把这货送进去,拴马桶旁。
    “老爷,怎么办?”
    “赔他几两银子,咱们时间宝贵。”
    然而,
    他低估了多隆的胃口。
    他已经捧着碎瓷片,哭的好伤心。
    拒绝了管家的2两碎银,
    拿着一块瓷瓶的底座:
    “你瞧瞧,真品。”
    “我是旗人,家里规矩大,不敢说假话。”
    管家哪儿懂,于是捧着拿给了黄文运。
    黄文运自然是懂一些的,
    一瞧这瓶底,就感觉像是真品。
    ……
    于是,
    他放弃了利用权势,降维解决私事的打算。
    旗人,真品古董,
    这俩因素结合在一起,很麻烦。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快走,别搭理他。”
    然而,
    马车还没转头,多隆的合伙人冲出来了。
    “少爷,你怎么了?”
    “府里的人,马上就到,你撑住啊。”
    黄文运的额头,一下子出汗了。
    糟糕,好像惹下大麻烦了。
    他的脑袋开始飞速旋转,天子脚下,刚得圣心,可不能节外生枝。
    万一,
    某个江南出身的大佬,对自己不爽。
    指使衙门,把这桩案子,往大里打,往久里拖,那可麻烦了。
    官场中人,
    最懂什么叫以小博大,风起于青萍之末。
    “快,把我老乡会首叫来。”
    江西会馆,离得很近。
    会首迈着小碎步,一会就赶到了。
    稍微问了一下事情经过,
    就过去交涉。
    四九城的事,咱门清。
    ……
    他蹲下,
    瞅了一会碎瓷片,还有两人的模样、衣着。
    碰瓷嘛,这套路,骗外地人还行。
    笑了,刚要开口。
    多隆闪电一般的睁开眼睛,低声说道:
    “100两。”
    会首一愣,然而这也没看到实物啊。
    不太好做决定啊。
    多隆的合伙人,闪电般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他袖子里。
    “这是定金,事后少不了你的。”
    “他就住骡马胡同,旗人,办事讲究。”
    于是,
    一瞬间,
    在老乡和银子之间,选择了银子。
    在泪汪汪和打一枪之间,选择了打一枪。
    他爬上马车,放下帘子。
    “黄大人,事情棘手了。”
    “老乡,你怎么看?”
    “瓷瓶是真的,值老鼻子钱。人也是真的,旗人,伤的不轻。”
    “他要多少钱?”
    “5000两。”
    “竟然敲诈本官?怕不是活腻了,本官一个眼色,送他到刑部大狱。”
    “黄大人息怒,他是旗人。”
    黄文运一下子泄气了,
    涉及到旗人,顺天府大概率不管。
    而是踢皮球,让所在旗的都统衙门去审。
    ……
    会首又低声分析道:
    “一旦案子落到了都统衙门,旗人坐堂官就会帮亲不帮理。”
    “旗务和民务,是两轨。”
    “您奈何不了他们,当然他们也奈何不了您,这案子就拖着耗着。对您不利!”
    黄文运的脑瓜子开始了飞速的盘算,
    吐出一句话:
    “2000两,私了。”
    “管家,你陪着会首一起去。告诉那个小王八蛋,见好就收吧。”
    ……
    一顿讨价还价,
    两方达成了共识,2000两,这事就算抹掉了。
    大宋的瓶子,和少爷的医药费,都包含在内了。
    多隆被合伙人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
    临走时,还没忘了拿走包袱。
    瓷片是假的,可瓶子底座却是真的。
    从琉璃厂5两,买的。
    古董这行,鉴定瓷器首先看足(底座)。
    所以说,做哪一行都要专业。
    若是足也是假的,黄文运定然要翻脸,扭送到官府去。
    “多爷,您介演技绝了,嘿。”
    “咱旗人,天生就有演戏的天赋。”
    合伙人是津门混混,听不懂这话里的含义。
    正宗的百京人都懂!
    生活在皇城根,天天耳濡目染。
    帝王将相,一上朝就算是扮上了。
    嘴里说的都是戏文。
    一个个忠臣良将,各居其位。
    再加上,戏园子文化,没事唱两句,不怯场。
    这就好比,
    山东人天生就热衷考科举,走仕途。
    广东人爱做生意。
    都浸透在骨髓里了,不用学。
    ……
    没一会,
    江西会馆的会首,匆匆赶来了。
    “100两,少了点。”
    “你们也忒黑了吧,就一个破瓷器,要了2000两。”
    合伙人立马不愿意了:
    “爷们,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您不也是帮凶吗?”
    “那位可是您老乡啊?”
    会首语塞,沉默,
    攥着100两面值的银票,不愿离开。
    哪儿还有一丝,30年前赣州小神童的风采。
    多隆瞧了一眼,会首两鬓的白发。
    知道这是个中年京漂,多半还是个读书人。
    又推过去10两银锭。
    “得闲了,前门大街裕泰茶馆,一起喝茶,以后都是朋友。”
    会首收了,笑了一下。
    “谢谢。”
    看着会首离开时佝偻的背影,在寒风中飘忽的衣角。
    多隆不知道怎么地,
    心里有一点发酸,也许20年后,自己混的还不如他。
    人家至少有一肚子墨水,
    还有个会馆的差事干着,旱涝保收。
    合伙人收起银票,笑嘻嘻的一拱手:
    “多爷,咱们也就此别过?”
    “江湖路远,好走。”
    多隆揣着一叠银票,呆坐了半天。
    突然,一起身。
    再去镶白旗都统衙门。
    ……
    文大人惊愕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似乎有一些陌生感,明明几个时辰前才见过的呀。
    “小多子,你咋又来了?”
    “文大人,您看这些够吗?”
    三锭银子,悄悄摆在了桌子上。
    30两。
    不错,此子懂事了。
    “哟,小多子,你这是从哪儿借来的?”
    “一个朋友。”
    “啧啧,你这朋友处的值。这年头,愿意借钱的朋友,比八大胡同的清倌人都招人稀罕。”
    文大人收了银锭,
    翻开了陈旧的簿子,在上面写了几笔。
    步军统领衙门,
    缉盗营书办,多隆就此上线了。
    回到家中,
    多隆又把喜讯告诉了母亲,家中喜气洋洋。
    “你哪儿来的钱?”
    “一个朋友,家住城外的,为人仗义,是个汉人。”
    母亲连声嘱咐:
    “将来发了饷别乱,记着还人家。逢年过节,还得提上些精致的点心酒菜,别失了礼数。”
    “哎。”
    ……
    第二天,
    多隆没有去茶馆,而是揣着银票,买了些东西。
    拎着去了姐夫家。
    姐夫也是旗人,在一个绝对清水的衙门里,应着差。
    刚一进门,
    就听到了吵闹声,哭喊声。
    姐夫气急败坏:
    “你个败家娘们,我一月还挣不到3两银子。你就全拿回娘家?”
    “那是我亲弟弟,有了差事就能还上。”
    一个鼻涕娃溜出来了,兴奋的喊道:
    “舅舅。”
    多隆蹲下,打开纸包,
    “酱肘子,好香,谢谢舅舅。”
    小娃抱着肘子,一溜烟跑回屋子,啃。
    姐夫正在气头上,阴阳怪气道:
    “霍,天福星的酱肘子。小多子,您得意啊。”
    有人说,
    身为穷人家的长子,是最悲哀的。
    而如果是长女,则悲哀翻倍。
    多隆的姐姐,就是家中最大的孩子,自小就当了半个家。
    她擦干了脸上泪痕:
    “阿弟,差事有着落了吗?”
    “嗯,定了。”
    “是顶了你哥的那差事吗?”
    “对,步军统领衙门的书办。”
    多隆从身后,拿出了两个盒子。
    “姐夫,这个是给你的。”
    ……
    一只玉扳指,成色喜人。
    就这么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姐夫的脸,一下子就变了。
    “小多子,你发财了?这成色的扳指,起码10两银子。”
    “嗯,15两。”
    多隆说的轻飘飘,
    姐夫的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小心翼翼的拿起扳指,戴上。
    “淑芬,好看吗?”
    “呸,刚才是谁狗脸不认人?”
    姐夫嘿嘿笑着,给自己脸上轻轻扇了一下。
    “对不住,我这人眼皮子浅。”
    多隆又拿出一块绸子布,打开:
    “姐姐,送你的。”
    一对金镯子,颇有分量。
    这一下,夫妻俩都傻眼了。
    上下打量着多隆,很是狐疑。
    “小多子,你是不是抢了户部银库了?”
    “没有。”
    “那就是砸了当铺了?”
    “也没有。结识了一个贵人,人家要提携我。”
    ……
    泰兴楼,
    京城的知名饭馆之一,
    多隆和姐夫一家,头一次来这种高档地方。
    一桌酒菜,吃了5两。
    还得打赏跑堂的,一点小意思。
    在一片祥和、和睦的气氛下,多隆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产生了极大的扭曲。
    从这一天起,
    原来的小多子死了,新的小多子秽土转生了。
    多年后,
    他曾这样说,
    那一日起,
    我对同胞,充满了厌恶。
    对大清朝,没有一丝好感。
    我掐死了我的黄雀,踩死了我的蝈蝈,打了八大胡同相好的两个时辰,一心只为银子而奋斗。
    以上,
    李郁若是听到了,定然会摇头。
    然后告诉多隆,生活的真相是看透了以后,还热爱生活。
    就拿自己举例吧,
    虽然自己是个“反贼”,却和大清官们打的火热。
    谁不夸自己,是苏州及时雨。
    东山团练,已经被府城官场默认,再无人提出异议。
    府城救火队,也初具雏形。
    李郁用煤炭经销权换来的那些铺子,正好派上了用途。
    把一部分改造成了瞭望塔楼。
    木质,高度在4层左右。
    塔楼上垂下来的红绸子上写着:
    水火无情,人有情!
    上面全天候坐着一人,配备铜锣。
    若是有火警,就鸣锣。
    待命的人,
    整个府城,有8处这样的瞭望塔楼。
    而救火队,一共5支。
    每支12人,分两班轮换。
    驻扎在城中干道旁。
    配备了马匹、水车、铁锨等等工具。
    闲人们都传,李老爷坏事做多了,心虚。
    经过寒园寺住持指点后,准备为自己积攒点功德。
    ……
    万事俱备,只欠“着火”了。
    不过这种事,
    似乎不适合人为催熟。
    李郁琢磨了一下,最近和自己明着对着干的人,似乎是没了。
    不过,距离自己的预期还很遥远。
    自己想要的是一座,李家州!
    自己说地里长的绿油油的那些是韭菜,就没人敢说那其实是麦苗。
    不装了,咱就是想学一学“赵高”。
    残缺就不学了,只想学一学传说中的“指鹿为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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