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日,祁楚枫从早起就不太顺,刚出门就没留神被地上的雪滑了一跤,接着吃早饭时不知怎得咬着了自肌◎
这日,祁楚枫从早起就不太顺,刚出门就没留神被地上的雪滑了一跤,接着吃早饭时不知怎得咬着了自己舌头,还咬得甚重,疼得她缓了半日,紧接着又听说自己的爱马雪点雕精神不振,可能是受了寒。
她赶到马厩,发觉除了雪点雕,还有其他几匹马也有相似症状,担心是疫病,立即吩咐将病马与其他马匹隔离开来,又命人清理马厩,熏烧艾草。烈爝军中,以骑兵为主,占八成以上。故而战马尤为重要,照顾它们有时候须比照顾人更加细致妥帖才行。
不知晓三大营中马匹是否有同样情况,祁楚枫派人去通知车毅迟、赵春树与赵暮云。不多时,便有兵士飞马回报,车毅迟与赵暮云营中马匹皆安好,祁楚枫这才稍稍安心。
赵春树则是亲自来向她回禀,他营中战马无虞,但今年补进的新兵中有些不适应北地的气候,前两天大雪一下,病倒了好几个。
“医官看过了,将军放心,不是伤寒。”赵春树知晓她担心什么,“就是水土不服。”
“那就好。”祁楚枫吩咐道,“但切不可大意,我让老邢也过去一趟,一切让他说了算。他若要求将人都隔出来,你便照着做便是,不必再来问我。”老邢是烈爝军中的医官总领。
“明白。”
祁楚枫捏捏眉心,老话说瘟疫始于大雪,发于冬至,生于小寒,长于大寒,盛于立春……军中人员密集,同起同坐,一旦爆发时疫,将会造成不可估量的重大损失,甚至远远高于战斗减员。祁老将军在世时,对于预防时疫,便十分重视,时时对祁楚枫耳提面命。
两人牵着马,边行边谈,经过将军府大门时,看见一名美貌妇人带着一名丫鬟正在立在府门外,正向守门的家仆询问着什么。
见着祁楚枫经过,家仆忙上前低声禀道:“将军,这位夫人打听咱们家军师,可又说不是亲戚,只是旧识。”
祁楚枫挑挑眉毛,看向那位美妇,问道:“敢问夫人来自何处?”
见她发问,美妇微微诧异,家仆忙道:“这是我家将军,赶紧回话。”
闻言,美妇领着丫鬟朝祁楚枫施礼:“不知是祁将军,民女失礼,还请将军见谅。民女是自晋中而来。”
“晋中?”祁楚枫记得裴月臣是江南人氏,“你认得月臣?”
美妇禀道:“民女娘家姓邓,闺名黎月,家兄邓文丰与裴公子曾义结金兰。”
听到这话,祁楚枫立时呆愣住,眼前此人便是邓文丰的妹妹,她——就是曾与裴月臣有过婚约的女子?
赵春树在旁也听明白了,惊道:“你是邓文丰的妹妹?!那、那、那岂不是你就是……”话未说完,他就被祁楚枫重重踩了一脚。
“闭嘴,不得无礼!”祁楚枫一把将赵春树拉到身后,然后朝邓黎月笑道,“邓姑娘……不对,不知夫人的夫家该如何称呼?”
“先夫姓李。”
“先……先夫?”祁楚枫一怔。
邓黎月语气平静:“先夫于三年前病逝。”
“哦,”祁楚枫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迟疑片刻,才抬手示意,“李夫人您请随我入府,我马上让人去告知月臣。”
“多谢将军。”
祁楚枫转向赵春树:“你赶紧把军师找来。”
赵春树连连点头,转而又问道:“他在哪儿?”
“应该在老车那里,你自己找去。”祁楚枫不耐烦地催促他,“赶紧赶紧!”说罢,不再理会他,领着邓黎月往将军府的东角门去。
赵春树跨上马背,连叱数声,催促马匹往车毅迟的一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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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邓黎月生得弱质纤纤,祁楚枫径直带她进了暖阁,又命管事崔大勇多生两个火盆送进来。
将军府中甚少有生人,阿勒不知来者何人,在门口探头观望,腾腾也跟着她探头。
邓黎月的随身丫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狗,乍然瞧见,骇得惊叫一声。
“阿勒,把腾腾带下去!”祁楚枫连忙命道,“吓着人了。”
见状,阿勒带着腾腾一溜烟跑了。
“夫人见谅,这狗是打小在府里长大的,看着个头大,并不伤人。”祁楚枫向邓黎月歉然道。
邓黎月嗔怪地望了丫鬟一眼,含笑道:“是下人大惊小怪,应该我陪不是才对。”
家仆奉上茶来,祁楚枫让道:“边塞之地,一切从简,我们平素也不讲究。所以茶叶粗陋,比不得中原的细茶,夫人莫要见怪。”
“将军太客气了。”
虽然从前不识得祁楚枫,但邓黎月多少听过这位将军的一些轶事,知晓她统帅烈爝左军,行事雷厉风行,颇有铁腕手段。眼下见着真人,见她对自己这般客气,以上宾待之,想来因为裴月臣的缘故。
“夫人此行来到北境,是特地来寻月臣?”祁楚枫故作闲谈般问道。
邓黎月答道:“我随族中商队到归鹿城置办药材,可巧在客栈中得知裴大哥在烈爝军中。我与裴大哥数年未见,如今有了他的音讯,所以就想着来看看他。”
原来只是偶然听说,顺便来看看他,祁楚枫心中稍安,却又疑心她所言未必是实话。当年她家悔婚,按常理而言,她怎得好意思再来见月臣,而且还亲自找上将军府?
“族中商队?”祁楚枫想要仔细问问。
“是我夫家族中的商队,我夫家常年经商,这些年中原地带生意愈发难做,所以想着开通北境这条商道。”
一般来说,商队为了通商,长途跋涉走商道,甚是艰苦,不会携女子同行,为何她也要跟到北境来?莫不是她早就知晓月臣在这里?祁楚枫心下疑虑,口中笑道:“北境虽是苦寒之地,但自有一番景色,气象开阔,与中原大不相同。夫人跟着商队出来走走,领略风土人情,甚好。”
邓黎月闻言,唇边微露苦涩之意,顺着祁楚枫的话微笑道:“是啊,边塞确是与中原差别甚大。祁将军这些年驻守北境,想来不易。”
“我自小便是在这里长大,倒也不觉得什么。”祁楚枫笑道,“中原有中原的好处,边塞也有边塞的好处。”
两人正说着,只听得脚步声近,然后裴月臣自门外迈进来。他一眼便看见了邓黎月,双目之中,惊喜交加。邓黎月缓缓站起身,深深将他望着,眼底泛起泪光,交错着思念、委屈、歉然等等诸多复杂情绪。
“将军。”裴月臣并未忘记先向祁楚枫施礼。
“这位是李夫人,”祁楚枫起身示意,稍稍在“李夫人”三字上加重语气,“她说是你的旧识,你可认得她?”这话她自己都觉得多余,从裴月臣的眼神便可知,他岂止是认得而已。
邓黎月上前一步,朝裴月臣福了福,声音微带哽咽:“月臣哥哥,别来无恙。”
裴月臣忙伸手搀起她:“黎月妹妹,你……你怎么会来到此地?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邓黎月忙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跟随族中商队到此。”
裴月臣这才放心,扶她至圈椅旁,柔声道:“坐。”
邓黎月缓缓坐下,双目不离他的面庞,问道:“月臣哥哥,这些年你可还好?”
裴月臣含笑答道:“挺好的。”
闻言,邓黎月泪水却落了下来:“自京城一别,你音讯全无,想不到竟是躲在这北境苦寒之地,一呆就是十年。月臣哥哥,你受苦了。”
他哪有受苦,天天都有我陪着,不知道多好!祁楚枫闻言甚是不满,碍于面子又不能说出口,郁闷地直咬嘴唇。
“没有,我在这里一切都很好。”
裴月臣似也知祁楚枫会不满,转头看向她,歉然一笑。
他们二人多年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许多旧情要叙……祁楚枫也知晓自己现下就是个多余的人,尽管不情愿,她还是勉强挤出一个客套的笑容:“我还有军务要处理,月臣你们慢聊。”
裴月臣颔首会意。
说罢,她便朝门外行去,行至门口,又停住转身道:“对了,我让大勇多置办些好菜,请李夫人留下来用饭。”
邓黎月刚想开口,紧接着便听祁楚枫又道:“夫人既是月臣的旧友,便是我府上贵客。夫人若不嫌我府中吃食粗陋,便莫要推辞。”
这话一说,便将邓黎月的推辞客套之言尽数堵了回去,她只能含笑道:“民女多谢将军厚意。”
祁楚枫勉强让自己笑了笑,望了眼裴月臣,转身快步离去。
将军府的外堂,此时聚齐了车毅迟、赵春树和赵暮云,再加上阿勒,还有一头上蹿下跳的腾腾。
赵春树正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述:“先夫,她说的可是先夫,说是已经故去三年了。”
“三年?”车毅迟啧啧道,“都说俏不俏,一身孝,小寡妇这么一来,军师怕是挡不住啊。”
话音刚落,他屁股上便被重重踢了一脚,紧接着赵春树后脑勺也挨了一记爆栗子。腾腾见状,欢喜得很,汪汪直叫,迫不及待也想往人身上扑。
“将军!”赵暮云转身,立时恭敬施礼。
车毅迟与赵春树也转过身,看见黑着脸的祁楚枫。
“都闲着没事做了,跑到这儿来说人闲话!”祁楚枫皱眉瞪车毅迟,扬手做势欲打,“什么俏不俏,一身孝,嘴里都给我放干净点!李夫人的哥哥是邓元丰,为国捐躯的忠烈,该怎么对人家,你们心里没点数吗?不用我多说吧?”
车毅迟佯作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子,陪笑道:“错了,错了!将军息怒,是我老车口没遮拦,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