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我的圣诞老人?”◎
沈洛怡笑容僵住,难得的失语。
虽然程砚深这样理解也没什么问题,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或者那个称号也仅限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程砚深,现在的他,多少失了些锐气,只剩下端方清雅。
“这片湖在日内瓦那边有喷泉,要去看吗?”逆着日光,程砚深起身,颀长身影立在她面前,微微挡住从湖面上吹来的风。
梳得板正的发型,也有几缕发丝在风中凌乱,垂在凌厉的眉眼前。
发尾轻晃,打着转,无声之间牵着视线。
沈洛怡紧了紧手心,抑制住自己想要抬手想要去整理他那微乱的发丝的冲动。
她今日一人出行,抛去那些典雅大方的长裙西装,简单的白色短袖,细脚牛仔裤,还有压得微低的帽子,背着包倒有几分像学生的模样。
沈洛怡确实对日内瓦喷泉有些兴趣,只不过——
她温软的声线略有迟疑:“可是我的行李,还在酒店。”
今日出行并没想太多,她只背了只包,原本没想在lac lman停留太久的。
程砚深注视着她白皙清透的皮肤,似乎是一点妆容没上,更显几分清丽。
微凉的手指浅浅圈住她纤细的手腕,音色散漫:“回头我让人去取。”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沈洛怡眨了眨眼,一点流光浅浅淌过。
大概是这种异国的场景,总让她滋生几分大胆和任性。
垂在他眼前那两缕碎发,安然停在他眼尾,在清隽面容中点缀下一点神秘,晃动着几分冷清。
她还是没忍住,踮起脚尖,接住了那泫然坠落的发丝,随手挽起,剔透的瞳仁间荡漾着风情潋滟:“程先生,你这算安排我的行程吗?”
程砚深由着她的动作,低笑一声,对上她的眼睛,烁烁眸光,先闪躲的是沈洛怡。
抬手简单整理领带,薄唇溢出清淡的语调:“难道不是程太太想要去看的吗?”
几乎不用猜,一眼可以看透她跃跃欲试的神情。
鼓了鼓唇,沈洛怡犹豫间已经跟上他的脚步,绵软的声线微微拖长:“天天猜我的心思很有意思吗?”
绕着丝丝慵懒。
程砚深放缓了步子,配合她的步调,闲闲回应:“猜对了才有意思。”
“那猜错了呢?”
“猜错了就把太太抱走。”
是他一贯的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沈洛怡抿嘴温笑了声,倒是符合他的性格。
她目光轻抬,璨阳斜光洒过,在他肩上镀上一层淡晖,似有视线灼烫。
恍然间失神,又压了压帽沿。
从yvoire往日内瓦出发,不长的一段路,开车也不过只要一个小时。
好在她的证件都随身携带,进入瑞士倒也方便。
只是临近傍晚,再壮观的喷泉没了光线的照耀,也失了几分韵味。
一百多米的水柱在昏暗中磅礴气势也少了几许。
沈洛怡是有些失望的。
“再等等。”程砚深掀开袖口,淡瞥一眼时间,“晚上是有灯光秀的。”
一杯柠檬气泡水被递到她手边,程砚深的眸光落在她刚摘下帽子,露出的光洁面颊,额上隐隐一道红印,是刚刚的帽沿压的。
指腹悬在她头顶,程砚深正想开口,窗外霓虹灯光忽地闪过,喷泉与光影一同涌现。
炫彩光束将冲天而起的水柱染上几分迷离,像是缀着星光的灯带,自由在天地间喷洒流淌。
一瞬间腾空的湖水,如花束般散开,又簌簌落下,溅起水花阵阵。
欢呼与鼓掌,在余温中静静延续。
热闹看尽,只剩安静。
影影绰绰的余光似是流萤闪动,湿色的地面又银光轻闪,错过白日的喷泉秀似乎也没什么可惜的,总有更值得期待的。
来自夜光与水色的浪漫。
沈洛怡没拍照,只在纸张上简单记录眼前的光影盛宴。
手中的柠檬水洒在纸张下方,重现刚才的湿色地面。
粼粼水光中她轻呼一口气,大概此行算是圆满了吧。
淡淡眼风望向身侧的男人,他立在落地玻璃窗前,身姿颀长挺拔。
沈洛怡托着腮,宛然笑起:“程先生,你好像很闲,还有空陪我一起看喷泉。”
只不过他的手机似乎都没停过,约摸着是公事繁忙的样子。
程砚深摩挲着宝石袖扣,指腹隐约带了点薄茧,表情沉静从容,语调不带一丝情绪:“如果能在这个地方这么巧地遇见你,还不陪太太一起的话,大概我这个老公也太没觉悟了吧。”
沈洛怡眉尾蕴着浅浅一层胭脂色,一点讶色抬上眉梢,又很快散去。
唇角弧度更扬起几分,勾着一点懒散的语气,越来越轻的调子:“那我是不是还可以要求一点别的?”
“听说莱蒙湖鱼味道还不错。”她很是直白地提出条件。
程砚深转头望过去,只看见她娇艳明丽的面容,所有背景色仿佛通通略去,唯有一片绮色缭绕在他的眼瞳间。
薄唇勾起淡弧,启唇淡笑:“早就已经给太太安排了。”
顿了半秒,他又补充:“挑过刺的,太太放心食用。”
她的那点小习惯,他早就已经了然于心。
沈洛怡是偏好西式那种鱼排的,新鲜与否另说,但没有刺这点真的很占优势。
尤其是对她这种只对鱼类有所偏爱,但格外讨厌鱼刺的人来说,这种西式料理更合她的口味。
漫不经心嚼着鱼肉,她望着窗外湖面夜景,心神舒逸,所有烦心事一并抛到脑后。
在程砚深去接商务电话时,她才有空去查看自己的手机。
秦舒窈的电话恰时打了进来,一接通便是一连串的质问。
“你都多久没回我消息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手机拿远了些,沈洛怡轻抿两口柠檬水,慢悠悠说:“秦窈窈,你该进组了,不然一天天也太无聊了,就只围着我转了。”
“我这才刚休息多久,你就已经烦我了。”秦舒窈忽然察觉到点端倪,话锋一转,“不对劲,你有情况。”
沈洛怡一噎,忽地放下手中的叉子。
大概有些人之间的默契不管隔了多远都会奏效,这句话格外适用她和秦舒窈之间。
只是语气和用词的区分,她已经捉住了小尾巴。
秦舒窈声音提高了几分:“大总裁,你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你和你老公真天涯海角共相赴了?”
“也就他在你旁边的时候,你才会不接我电话,还岔开话题,想让我别妨碍你们俩的二人世界。”秦舒窈几乎是一击必中。
“没有任何忽视你的意思,你永远是我的大宝贝。”眼见着秦舒窈说得越来越严重,沈洛怡紧急澄清了一句。
“所以,你们俩真在一起?”秦舒窈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漏洞,顿时兴奋,“快讲讲,是你主动的,还是他主动的?”
灵光一闪,秦舒窈又问:“是不是你要给他过生日啊?”
“生日?”沈洛怡捏着玻璃杯的手指一顿。
程砚深的生日吗?
“不是吧,你不会不记得你老公的生日吧?”秦舒窈一听沈洛怡的语气立刻了然,“你还真不记得啊。”
摇摇头,唉声叹气:“感觉自己磕到了假糖。”
程砚深回来的时候,面容平静清雅,抬眼见她的视线一直定在他身上,他眉心略顿,简单解释了句:“是我妈的电话。”
他以为她是要查岗。
“哦。”沈洛怡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报备的。
几分无措,很快她又想到了些其他事宜,刚刚她紧急查看了一番程砚深的资料,今天确实是他的生日。
那他妈妈刚刚打来的电话,大概也是祝他生日快乐的吧。
“没关系的。”沈洛怡只静静弯着唇角,笑容几分凝结,脑海里只不断回响着两句话。
她忘记了程砚深的生日。
她没给他准备任何生日礼物。
“回去吧。”程砚深没注意她的表情,只站起身,接过她的背包,挎在手臂间,轻揽过她的腰肢,“酒店的夜景更好看些。”
沈洛怡此刻格外乖顺,只跟着他的脚步,温柔微笑,远比平时的笑容要真心实意许多。
电梯里,格外寂静。
程砚深低眸就是她不变的唇线弧度,仿佛一只精致的洋娃娃,眼睛只溜溜地盯着他看。
微翘起薄唇,些许调侃涌上,又被他压下。
今日沈洛怡这么乖,再欺负她,似乎多少有点不近人情了。
程砚深走出电梯,站在门前,等司机来接。
餐厅旁卖花的老奶奶纳入他的眼帘,夜色安宁,一点玫瑰艳色的红,潋滟中荡漾着昧色。
那抹浓色格外衬他旁边的女人。
程砚深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踱了过去,停在老奶奶身前,他低身递上一张纸币:“je veux acheter un brin de rose,madame”
(一枝玫瑰,女士。)
老奶奶惊讶地张大嘴,用蹩脚的法语说:“monsieur,vous en avez donntrop,ces fleurs pour vous.”
(先生您给的太多了,这些花都给您。)
说着,她递上来一捧鲜花,看了看西装笔挺的程砚深,很快目光又转向了他身侧的沈洛怡,立刻转移了目标,老奶奶将玫瑰送到了沈洛怡怀里。
“bonnes fleurs avec des gens merveilleux.”
(好花配佳人。)
“……谢谢。”沈洛怡听懂了,面上闪过一丝无措。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玫瑰,目光又飘向了身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