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文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去问季方和?。
季方和?也是一惊,他听得出来秦修文语气中的重视,刚刚他在门口的时候,有个年?轻人窜到他面前拦住他,说请求他帮忙通传一声,松江徐光启求见。
当时季方和着急着去看崔丽娘的情况,根本没放心上,含糊地应了一声就继续往里面去,而徐光启则是被印刷坊的门人拦了下来,不?能再跟上前去。
平日里要?求见秦修文的人多了,哪里个个都见的过来?甚至那年轻人还有点口出狂言,季方和?听?到对方和门人争论着自己可以?改良印刷机之类的话。
季方和?刚刚心中着急,现在见事情已经被大人妥善解决了,就又想起了那人,顺嘴说?了一句,没想到秦修文却?好像十分?重视似的。
季方和?想了想道:“好像说?是松江来的,确实是叫徐光启。”
松江,徐光启!!
松江府不?就是后世的魔都上海?那么那个徐光启,应该大概率就是历史上的那个徐光启了!
徐光启,松江人士,年?少不?得志,一直到43岁才考中进士,之后历经万历、天启和?崇祯各朝,撰写出《农政全?书》、《几何?原本》、《泰西水法》等著作,绝对是多元化?发展的顶尖科技人才,真正的这个年?代的科学?家!
就是在后世,他的墓地修建成了光启公园,就立于上海的徐汇区,最?市中心的位置,曾经无数次秦修文都从光启公园路过,也曾参观过光启公园,如今居然有人说?自己能见到活生生的徐光启,秦修文只觉得一阵恍惚。
当时初见潞王,秦修文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且对于潞王,秦修文只是知道历史上有这个人,却?不?是一个令人敬仰的名人,可是徐光启这个名字仿佛前一段时间?还提起过,今日却?能见到一般熟悉又陌生。
秦修文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强装镇定道:“今日无事,见一见此人也无妨。”
季方和?只以?为秦修文以?前听?说?过这个徐光启的名声,倒也不?疑有他,直接安排人引见。
徐光启已经在卫辉盘桓了十几日了,他是越看越觉得卫辉的主事人有大才!
卫辉新码头建成后,客商旅人无数,又因为修建了各种码头仓库之故,所以?卫辉瞬时间?成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中转要?道,而海量的商品涌入卫辉后,卫辉的商贸陷入了一个空前繁荣的局面,卫辉成了第一个销售点,然后又从卫辉辐射到周围府城,带动了其他府城的经济发展。
而这位主事人的高明之处,还不?仅仅在修建了新码头和?仓库,他甚至整合了车队船队,帮助往来的客商再将货物贩往他地。
如此一来,卫辉的百姓都活泛起来了,只要?肯动动脑子,只要?愿意卖力?气,就没有挨饿受冻的,稍微胆子大一点的,或者头脑灵活一点的,还能在其中赚到一笔很可观的银子,如那个敢到码头摆面摊的大娘,就赚到了以?前种地时候想也不?敢想的银子数目。
而这,还不?是最?令徐光启惊讶的,他最?惊讶的是“卫辉时报”在卫辉府的影响力?,以?及能创办出如此精彩绝伦报刊之人。他寻寻觅觅追索许久,得到的答案依旧是秦大人。
甚至于,那家已经成了印刷界标杆的“袁氏印刷坊”似乎也是秦大人的手段,所有的一切根源都指向?了这位秦大人!
徐光启的好奇心达到了极点,他已经在“袁氏印刷坊”门口盘桓了三天了,就是为了想见一见秦修文,就算是见不?得秦修文,能让他参观一下“卫辉时报”的编辑处也是好的,他实在是对这些充满了浓烈的好奇心。
可是,徐光启一个外地人,又没什么门路,想要?直接见秦修文,难于上青天,那个“卫辉时报”的编辑处还处在“袁氏印刷坊”内,可他连印刷坊的大门都进不?去。
还是有个守门的人好心,见徐光启说?话诚恳对人有礼,知道今日有秦大人的仪仗过来,稍微点了一下徐光启,又在季方和?进门的时候,和?徐光启说?了一下季方和?的身份,这才有了徐光启拦下季方和?想要?求见秦修文一事。
徐光启在门外等了半晌,见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一颗激动的心慢慢有些冷却?了下来,心中大致是知道了,可能那位秦大人贵人事忙,根本没有功夫见他。
徐光启微微有些失望,但是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他万历九年?得中秀才,那年?刚好弱冠,还娶得娇妻,最?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原本以?为可以?一帆风顺,结果四年?过去了,仍旧一无所获,家中自从父亲那一辈家道中落后,虽然一直在汲汲营营寻找突破,但是也依旧没有太显著的改善,自己又经常沉迷于一些杂书左道,被家人指责不?务正业。
原以?为能在此地得遇知己,可惜对方身份过高,不?是自己可以?高攀的起的。
正要?转身离开,突然门人面带笑容走了过来,对他行礼道贺:“徐秀才大喜!秦大人愿意见你?一面!”
徐光启不?敢置信地再三确认,见门人点头,这才快速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跟着门人大步走进了“袁氏印刷坊”。
秦修文在“卫辉时报”有自己的总编办事处,是自己独立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按照他自己的要?求打造,有一张黄花梨做的超大的书案,背后靠墙做了一整排的书架,上面如今已经摆满了各种书籍,而在对面靠墙处,秦修文仿照现代沙发的特点做了两张独立单人沙发,成套的黄花梨木打造,上面铺上柔软的垫子,背后亦有靠垫,中间?茶几的位置摆着一套上好的茶具,显然很适合待客会友放松。
不?过平日里,秦修文也不?是经常用这间?办公室,还好秦修文地位摆在那里,崔丽娘又一向?重视秦修文,每日派专门的人洒扫整理,就是如今突然被秦修文想起使用,也绝对是一尘不?染的。
徐光启按压下自己狂跳的心,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尽量掸平褶皱处,这才进入了这间?屋子。
一进入到里面,便被人引到了一处沙发边坐下,徐光启诚惶诚恐地坐下,一落座就感觉这个座椅的舒适性,两侧扶手宽大,可以?让人放松休息,背后靠垫直接给腰部一个支撑,下面的坐垫也十分?柔软,若是人稍稍放松一些,直接就可以?半躺在其中了。
只是徐光启紧张,只坐了半个身子,身体也坐的笔直,此刻万不?敢松懈的。
但是看屋内摆设再观人,这位传说?中的秦大人,应该不?是那等严肃之人,能有此巧思且落于实处的,一定是对自己十分?自信且开明的,否则断然不?会邀请他落座,还用了如此舒适的座位。
一般官员为了显示其官威,就是让人入座,也只是给一个小马扎而已。
聪明人脑筋动得也多,不?过短短时间?,徐光启又在忐忑不?安中想了很多,一直到总编辑处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听?到人说?“秦大人到!”,徐光启连忙站起来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请落座吧。”
徐光启自从到卫辉后,“秦大人”这三个字,就仿佛有魔力?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提起传颂,在徐光启的初步勾勒中,那位秦大人至少已经三四十岁,是个十分?具有威严行事果决却?又智计百出之人,虽然有些手段莫测,但是绝对是一个能人。
而如今徐光启一听?到这个声音,徐光启就有点愣住了,再等到身体僵直地落座后,看到对面坐着的人,更加是一惊。
无他,这位传说?中的秦大人实在太过年?轻,也太过俊美了一些!
看着应该比他还小上两岁,但是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眉若远山,鬓似刀裁,一双眼清冷又疏离,根本不?似那种沾染了官场的权欲之气,反而如同世外之人一般清澈又理智,看透了所有的一切。
这般的相貌,这般的气质,徐光启可以?说?在自己生平所见之人中,这位秦大人是独一份的。
两人分?宾主落座,徐光启只以?为自己在紧张忐忑,可哪里知道秦修文内心中的震撼并不?比徐光启少。
原来这就是青年?时代的徐光启,嗯,相貌只能说?是平平,放在人群中根本就是不?会在意的存在,甚至有点不?拘小节的粗糙,看其服饰穿戴就知道了,一身儒生长衫已经洗的有些发白,最?近时日渐热,虽然现在袖口已经放下,但是眼尖的秦修文还是看到了他袖口处的折痕,显然是刚刚将袖口挽起来然后为了见他又放了下来。
这也和?他以?为的徐光启不?一样,在他当时参观的光启公园中,有一尊徐光启的铜像,里面的他手执一个望远镜正在夜观星象,脸颊瘦削,目光深远,满脸的忧国忧民之色,和?眼前这个一身朝气、略显拘谨的青年?人完全?重合不?到一起去。
秦修文甚至有些怀疑,这个徐光启是不?是就是历史上的那个徐光启,然后一番对话之后,秦修文完全?肯定了,自己没有找错人!
如今这个年?代,正统的读书人,都是以?四书五经为范本来进行学?习,毕竟科考也是考这些,自然是主要?钻研的科目。当然这些只是最?基本的学?习范畴,如果有条件的,譬如周邦彦之流,自然还要?通读史书,名家传记、诗词典籍等等,做到真正的博览群书,但是农学?、天文、历法以?及算术之流,一向?算是杂学?,上不?得台面,也没多少人会真正去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