觐见立于陛下,抬望眼,兵站如松,长枪如林。
一股瀚瀚威压,就让人,如芒在背,如立危墙。
癸雪生理了理身上衣衿,让自己端庄起来。
而身侧的穷虎,再也没有往日的嚣张跋扈,反而像个鹌鹑,讷讷不言。
癸雪生看他这幅模样,更是轻蔑几分。
果然,粗鄙野人再怎么跋扈面对真正的强势,也只是色厉内荏罢了。
稍微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人走出来说:“北伯宣,诸位请进。”
癸雪生一马当前走在前头,穷虎暗暗咬牙,小心翼翼的跟上。
他还是有点怂。
入内,满屋都是紫檀香气,有氤氲烟气从一旁的烟兽炉内喷出雾气,给人一种仿佛置身仙境的感觉。
金灿灿烟兽边上,则是青铜制成的宫灯,是辛屈亲自作画,仿造的对象是长信宫灯。
所以烟兽身上的泽光,被宫灯映射,熠熠生辉,栩栩如生。
一种灿金却不失厚重的感觉扑面,哪怕是癸雪生这样的贵族,见到这一幕也能感觉到一种压制。
台陛之上是个桌案,明黄布匹铺盖,遮住桌下,但在灯火之下却看不到影子。
癸雪生惊讶看着用各种灯火和玻璃笼罩下的辛屈。
用各种角度,将辛屈笼罩在光中,既让辛屈不会看到影子,也加强了灯的亮度,就是费眼睛,很容易得闪光。
辛屈也不是经常用,只有在特定场合,需要装逼的时候才用。
下边往上看,只能看到灯下隆起的额头与毛发,仿佛潜藏在光中的龙影。
此乃,真龙之相!
癸雪生吞咽着口水,想着他曾经看到的燕国传说。
燕国传说,天帝杂糅万相,孕育替天行道之人,曰龍。
能大能小,头上峥嵘,万象皆行,乃人间气运象征。
现在,他看到了!
真龙天子!
“外臣,癸雪生,拜见北伯。”癸雪生赶紧伏地,跪坐在蒲团上行礼。
穷虎有样学样,翘着屁股:“外臣,穷虎,拜见北伯。”
实在是,压力太大了。
辛屈坐在光中,目光随意的看着下方,片刻之后才轻轻应了一声说:“嗯,免礼。”
“谢北伯!”两人直起身,正襟危坐。
辛屈才说:“这么着急见朕,是有什么事情?”
癸雪生看向穷虎,示意他。
结果穷虎缩着脖子,压根不敢抬头看,也就没看到癸雪生的示意,越发对这个家伙不满和轻蔑。
稍微整理情绪,癸雪生说:“受王子舞命,此来见北伯,一是祝燕国武运昌隆,二是希望与北伯达成合作。”
“哦?合作?”辛屈轻笑,“合作什么?需要吗?”
“需要的。”癸雪生笑道,“因为王子轭不想王子舞好过,所以接下来的雁门山道,必然受到王子轭的威胁。
如此,北伯若是能与我等合作,至少在接下来数年内的贸易通道是畅通的。
北伯也就不必命人翻山越岭走灵丘道了。如此,也能节省极大的损耗。”
“这话好听。但你想要什么?这天下,可没有什么白吃的饭吧?”
“自然。”癸雪生深吸一口气说,“我等希望北伯,替我们营缮道路和关隘。”
癸雪生这话惊到了边上的穷虎,他瞪大了眼睛,刚想说什么,癸雪生却一抖长袖,长揖上位:“请北伯万万不要推辞。燕土之间的贸易效率一直有问题,除了是钞关和市场的问题,另一个问题就是我土方并未如燕国这般,完成道路的营缮。
所以,为了未来两方的发展,我肯定北伯替我王子修缮道路。”
“雁门和代地,土王册封给谁了?”
“不管是谁,未来都需要道路。”癸雪生淡淡回答,“同时,我们诸姚,也需要道路。”诸姚……
辛屈目光落在癸雪生身上。
显然,他不是来为土方前程谈判的,而是为了山西诸姚的未来。
辛屈母族就是姚姓。
这一点,改变不了。
天下人都知道。
所以癸雪生来攀亲戚,也是希望在未来能在土方和燕国之间获取最大利益。
修路,是为了畅通贸易。
很显然,代地附近,应该都是诸姚了。
反而,王子轭所在的土方王族,并不是决定性力量了。
“其实,不修这路,对你们好处反而更大。”辛屈笑呵呵的说。
“平阳、周召等地,都有姚姓。”癸雪生依旧平静的说,“他们也需要。”
“土王鹌能答应吗?”
“王令难出太原。况且,诸王子,比王子舞,更需要一条沟通燕国的路。所以……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癸雪生说完,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等着。
辛屈也等了一会儿,思考着。
只有穷虎小心翼翼。
过了一会儿,辛屈说:“钞关怎么分?你们出资?还是问燕国借贷?”
“燕国富庶,又有商业同盟,我们土方诸族,本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自然是借贷,不过可以由我土方出人力。”癸雪生微微上扬笑容,“现在,这一条路可以借口运输粮食来修建,未来在此基础上拓建。
如此,还是很有钱途的,相信没人会拒绝。”
“好。回头朕会安排人跟你们对接。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了。”癸雪生看向身侧的穷虎,“但穷虎代表了王子舞前来,或许有事。”
穷虎赶紧行礼道:“还请北伯,助我家王子未来称王。”
辛屈暗自呵呵笑,但面无表情:“一般情况下,燕国不干涉他国内政。只要能继续运营商贸事务就行。”
“可是……”
穷虎一惊还想说什么,癸雪生抢先道:“谢北伯!”
“嗯,没事就去休息吧。天黑了,三日之后我军就会集结南下,七日内必然抵达有戎氏地界,让土方各地弄些平地方便安营扎寨。”
“是!”
癸雪生拉着还想说话的穷虎走了。
出去离开内城,穷虎终于忍不住质问道:“为何不让北伯给一个准确答案?”
“他已经给了准确答案。”癸雪生睨了一眼穷虎,“谁当土方的王于他而言无所谓,他只看谁能给他带来利益和发展。所以,贸易才是他关注的地方。”
穷虎张了张嘴:“岂有此理!这人可恨!燕国反复无常,我得跟王子好好说道说道!”
“王子如何不知?”癸雪生嗤笑,“燕乃大国,他中立,对于土方来说反而是好事。倘若他真的选择支持任何一方,那么土方和燕国之间,必然爆发冲突。哪怕是王,也担心他旗帜鲜明支持某个王子登基。
早几年还需要鲜虞氏拉拢燕国,但现在王与北伯已经形成商贸同盟,就不需要鲜虞氏了,不然你真当王到处打压鲜虞氏,为什么燕国一言不发?
只有不偏帮,才能待价而沽,获取最大的利益。
这才是贵族,只知道打打杀杀,永远只是莽夫,就方才与燕国交涉的商道建设,我们双方就能各自弄到数十万袋粮食的未来收益。
这一点,我不与你讲,你这辈子都不知其中情况。”
“……”穷虎脸色涨红,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走吧,你如实回去跟王子舞禀告即可。七日之后,镇西将军戴冰甲亲率燕国六个营,计三千人南下。其中两个正兵营,四个辅兵营,后勤压力还是不小的,这一条运输线必须畅通,还得派人去跟土王征调奴隶平整道路,千头万绪的没时间在这里耗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