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要等多久?”马小妹开始受不了这种阴森的气氛。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她。
“我不管,我要出去!”说着马小妹站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杜玉昕急忙问。
吴革顺手把电筒朝向马小妹,马小妹侧着头,用手挡在脸上以躲避刺眼的光线。
“别照了,我想出去了!”马小妹喊道。
“你怎么出去?”吴革淡淡地问。
“我……”马小妹一时无言以对,她站在原地,朝对面漆黑的通道口望了一眼。
“哼!我自己走,那里肯定有出路。”说完马小妹朝通道走去。
“站住!”
马小妹没走几步便被曾诚大声喝止住。
“站住!”
“你那么大声干嘛?”马小妹吓了一跳。
“不能去!”曾诚口气很严肃。
“为什么?你不是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吗?凭什么不许我去,而且我还是你的学姐,别大喊大叫的!”马小妹很激动。
“我不是说过这里失踪过好几个人吗?很危险。”曾诚说。
曾诚这一说让马小妹顿时想起了这个下水道与美慧有关。
马小妹停在原地,她望着自己的前方,前方是无尽的黑暗,隐隐约约好像还有凉风从黑暗里吹出来。
“里面到底有什么呢……”马小妹轻声低语道。
曾诚坐在地上,他看着马小妹,突然站起身走到吴革身旁。
“电筒借我一下。”曾诚小声说。
吴革伸手把电筒递给了曾诚。
曾诚拿着电筒走到马小妹身旁停了下来,把手电筒递给了她。
“你自己看。”
马小妹愣了一下,慢慢结果电筒,把光线对准前方。
突然一张模糊的鬼脸闪过马小妹的脑海。
“啊!”马小妹不禁退了一步。
“怎么了?”曾诚站在一旁问。
“没……没事。”
马小妹定了定神,才发现前方的下水道不是单一的一条通道,而是一个“十”字型的通道。
“喂!你快回来!”曾诚坐在地上,对着马小妹喊了一句。
马小妹身体一震,转过头来看向曾诚,随机快步走向他。
曾诚坐在地上,双腿弯曲,膝盖与肩平行,他皱着眉头看着马小妹说:“你做事真的不经头脑的吗?”
“你说什么!”马小妹看到眼前这个学弟竟然说出这样不敬的话,感到有些生气。
“你就不怕里面会不会冒出点什么东西吗?”我可是说过,这里失踪过人。”曾诚又强调了一遍。
马小妹一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仿佛突然憋了一团火,蓄势着要爆发出来。
“你来时说这里危险,那里危险,这里失踪过人,那里有死了人,可是是谁把我们带到这里的?”马小妹红着脸,喘着粗气说。
曾诚默默地望着马小妹,不再说什么。
坐在一旁的杜玉昕突然说了一句:“曾诚,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曾诚慢慢地转过头看着杜玉昕,没有说话。
“我在想那个叫美慧的人到底是一个小女孩还是一个成年的女性?因为我们在新村的时候,有一个老头说美慧只是一个初中生,而且那个老头描写得很详细,感觉不像是骗我们,而且他自己也说自己是亲眼所见,而你却说那个老头胡说八道,可是为什么我总感觉从你告诉我们的故事里,听起来她倒像一个成年女性呢?我自己也感觉到她仿佛时刻飘荡在我周围,像个阴魂不散的……”
“虽然我说那老头是胡说八道,但那只不过是否定他说有关美慧的事迹罢了,但上一届学生流传下来的说法里,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美慧确实是一个学生。”曾诚还没等杜玉昕说完便打断道。
“可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她是个成年女性呢?虽然说不出理由,但是直觉告诉我就是这个样子的。”杜玉昕说着表情变得越发严肃。
“你是把她当成鬼魂的前提来说的吧?”曾诚问了一句。
“嗯……可以这么说吧。”杜玉昕听到曾诚把“鬼魂”两字说得如此直接,不由感到有些惊悚。
“如果美慧是鬼魂成立,流传下来的说法是美慧是上初中的女孩,而你的直觉又表明她是一个女人,照此对比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了。”曾诚说着,不是闭上双眼思考着。
“什么结论?”
“她长大了。”
“……”
下水道很安静,铁皮制的四壁构成良好的回声系统,暗淡的光线下,几个人的呼吸声可以听得很清楚。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鬼也能长大?和活体一样?”短暂的沉默过后,杜玉昕才开口问。
“没错。”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
“我局的这个问题要想讨论,你们还是得先把‘世上有没有鬼’这个问题解决了才可以。”坐在角落的周晴突然插嘴道。
“不说这个了,鬼魂是忍捏造出来的!”马小妹说。
“你是因为害怕才这么说,人越怕什么东西,就越是强调那个东西不存在。”周晴镇定地望着马小妹,她的声音在下水道里产生一阵回音。
曾诚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晴,随机转过身对着周晴说:“你来说说你的看法吧?世界上有没有鬼,我之前和朋友也经常讨论这个问题。”
周晴面向曾诚,对着他说:“我自己的观点是没有的。”
“什么意思?”
“我现在不会也不能去推理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无论怎么推理也得不出有力的答案,因为没有有力的条件。”
曾诚静静地望着周晴,他迅速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说:“我是问,你认为世界上是有鬼还是没有。”
周晴说:“我不去考虑这个问题,所以回答不了。”
“奇怪了,照你这样说,只要你去思考的问题才有唯一的答案,不思考的问题就没有答案?这不是唯心主义吗?”
杜玉昕愣愣地看着两人,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然后插了一句:“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好像很深奥的样子。”
周晴看了一眼杜玉昕便没有再理会他,继续转过头来对曾诚说:“那你相信世上有鬼吗?你是怎么看的?”
“这个……总的来说我宁可信其有。”曾诚有些犹豫。
“你怎么定义鬼?虚幻的东西?还是存在的实体只是我们看不见?”
“嗯差不多吧,我们无法看到它,但它能杀死我们。”
“好,假设有鬼,那么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中,它是存在的,既然它存在,那么它也属于真实世界的真理中的一部分,既然它属于真理中的一部分,那么鬼就不在是我们所说的鬼,它就变成了一种我们未发现的真理罢了,就像数学公式或者电磁场。”周晴说完便望着曾诚,等待他回答。
马小妹沉默地站在一旁,一脸茫然地望着周晴,吴革则坐在曾诚身旁静静地听着。
曾诚沉默了片刻,他的表情上露出些许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说得很有道理,照你这么说,无论鬼存在与否,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鬼是不存在的,可是我有一个疑问,你得出这个结论的前提是,这个世界是真是存在的,但是你怎么认定这个世界一定就是真实存在的呢?”
周晴愣了一下,显然想不到曾诚会这么反驳她。
“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不真实?”周晴说。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有人说世界有绝对真理,我们活在这个真理的规则中,可是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呢?又或者有一个带着人格性的造物主呢?”
周晴反问:“人格性造物主?你举个例子。”
“比如我们的计算机,变成一个游戏,所有的玩家都必须遵守游戏规则才能把游戏进行得下去,而游戏规则是程序员制定的,在回过头来看,刚才我们说的话题,同样的道理,世界的真理,那些数字,物理公式,化学元素之类的,也可以认为是宇宙之外的一个带有独立人格的造物主所制定的,犹豫这个造物主存在人格性,所以他想怎么造,世界就什么样,我们遵循的所谓的‘真理’可能瞬间被颠覆,就好像古代欧洲人一直将亚里士多德的理论当成真理,牛顿力学体系建立后,也一度被看作绝对权威的理论,相对论出现后,解决了经典力学无法解决的难题一样,你怎么敢肯定这个世界有绝对真理,而不是虚空变幻的呢?”
周晴不再反驳,而是默默地看着曾诚点了点头,这让曾诚很意外。
曾诚又问:“我相信人格是独立存在的,世界是时刻变幻的,没有唯一个真理,但是和你聊了这么多,我很好奇你的世界观是怎么样的,你相信什么?”
周晴听完轻声笑了笑,然后说:“我父亲是大学研究生导师,母亲是心理医生,从小到大可能因为受父母影响,我只对一样东西保有绝对信念,在相信程度上达到信仰的地步,那就是——逻辑。”
“逻辑?”曾诚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嗯,之前我说过我对鬼魂存不存在没有确切的答案,这个问题和上帝存不存在没什么区别,因为我不会去推理思考它,当然我也推理不出,就像你说的,我如果要让‘鬼魂存在或鬼魂不存在’其中一个结论成立,那么就要先肯定世界是真是存在的,我本身也得是真实存在的,有些问题太过复杂而无用,所以我只对一个实用的命题思考,然后跟着线索一步步走,你可以说我是不可知论者,或二元论者,总之能让我最为之相信的就是逻辑。”
“先不要谈这个问题,我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一向沉默的吴革突然问。
曾诚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说:“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如果五点以后井盖上的车子还没开走,我们就报警吧。”
没有人发出反对的声音,下水道依旧很安静。
马小妹站在原地,她接着曾诚手上电筒发出的橘黄色微光朝自己对面望去。
在微弱光线下,每个人都显得很疲惫,曾诚坐在地上,身子靠向身后冰冷的墙壁,眼睛微闭,周晴坐在曾诚不到一米的距离,同样坐在地上,她双膝卷曲,整个面部也埋在自己的膝盖上。
突然,马小妹惊觉有什么不对劲。
“杜玉昕呢?”马小妹大声地问。
其余的人仿佛被人从梦中吵醒一般,纷纷打起精神,看向马小妹。
马小妹伸出手指着自己的正前方,嘴里在数着数。
“杜玉昕不见了!”马小妹惊慌失措地说。
曾诚立马站了起来,他迅速用手电筒朝身旁照去,依次清楚地看到周晴、吴革以及马小妹。
“杜玉昕!”周晴也站了起来,同时大声地呼唤了一声。
安静的下水道里,从深处隐隐传来周晴的回音。
“他去哪了?你们快找找!”马小妹吓得不轻,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借着屏幕的光亮照着自己的四周。
“杜玉昕!”
“杜玉昕……”
没有人回应。
曾诚用电筒竭力向看不见的黑暗处扫去,可是除了冰冷的铁皮什么也没有。
这时马小妹也早已靠近曾诚等人,避免一个人呆在黑暗角落。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马小妹的耳边,“嗖”的一声。
“啊!”
马小妹失声喊出,随即用手机照着周围。
“啪!”马小妹的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拍了一下。
“冷静一点。”马小妹转头一看,原来是周晴。
“周晴,杜玉昕去哪了?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马小妹毫不遮掩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恐惧。
“不会的,你先保持冷静。”
“可是现在只剩我们几个人了,杜玉昕凭空消失了……”说着,马小妹指向曾诚身处的方向。
话音刚落,马小妹发现,曾诚竟然也不见踪影了,她感到自己的心跳速度在加倍增长,同时急忙拿出手机照着扫视四周,最后马小妹发现吴革也不见了。
刹那间!马小妹意识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转过头便伸手抓住身后的周晴。
周晴的手被马小妹紧紧地抓着。
马小妹转过头来,惊恐地望着周晴:“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了?”周晴镇定地问。
马小妹激动地喘着气,她抓着周晴的手在不断地颤抖。
“他……他们都消失了!一定……一定是美慧!美慧来了!”
马小妹对着周晴说着,同时感到自己头皮阵阵发麻。
“我们不应该来寻找的,我们不应该来这里!对对……我不应该来的……”马小妹几乎就要丧失了理智,她朝下水道那黑洞洞的入口摇摇晃晃地走去……
就在马小妹松开周晴的手,走到黑暗的入口前时,黑暗里传出了微弱的脚步声。
“蹬蹬……蹬蹬……”
马小妹立马退后了几步,瞪大眼睛望着自己面前这个洞口。
“蹬蹬……蹬蹬……”
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马小妹……
直到马小妹清楚地看到一个让她瞬间崩溃的场景。
一个女人,以蜘蛛的动作趴在地上,她的手指支撑着前面,脚趾支撑着后方,胸部下压,距离地面不到十厘米,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活生生的蜘蛛,可怕的是,女人昂着头注视着马小妹,但马小妹却看不清她的样子,因为乌黑得几乎发亮的头发遮住了大部分面容,只留出一只眼睛,这只眼睛在光照下,可以隐约看到有血迹。
“啊!啊!啊!”
“啊!”
马小妹扔掉了手机,她瘫倒在地上,残存的意识告诉她要跑,可是瘫软的手臂连帮助身体向后挪动的力气也没有了。
马小妹闭上眼睛,她感觉自己已经呼吸不过来了,心脏似乎就要从食道里蹦出来。
一只手轻轻地拍在马小妹的左边肩膀上。
“怎么了?陈静。”周晴的声音在马小妹耳边响起。
马小妹浑身发着抖,她的手掌接触着铁皮地板,她清楚地感知到一股股冰冷在侵袭着自己。
“周晴快!快救我……”
“没事了,陈静,你看到的那个东西已经消失了。”
“你……你骗我。”
“我当然不会骗你,要不然我怎么还在这呢?”
“陈……陈静是谁……好像听过。”马小妹发着抖,摇晃着头,始终不敢睁开眼睛。
“陈静是你呀。”
“我?不,不可能,我叫马小妹,我父亲是研究生导师,母亲是心里医生。”
“那是你的幻想,陈静,你必须要醒来。”
“不……不可能,我和网友一起约着来到晨光中学,不可能是假的。”
“陈静,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不相信,不,它就在我眼前,我得快跑。”
“既然你不相信,为什么要跑呢?你真的不相信吗?”
“可是它就是发生在我面前。”
“你相信你的感官没错,可是你更要相信你的大脑,你的思想,你的逻辑,你的理性,你想想,如果世界上有鬼,你何必要怕它,人从出生到死亡最终将变成鬼魂,你也一样,你们都是真理的一部分,你何必要害怕?大家都是平等的,何必不面对它?再说世界上未知的一切事物都只是一个绝对的真理的一部分,只是我们未曾发觉,你要的是寻找,而不是害怕。”
“可是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
下水道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周晴的声音也没有了。
过了许久,一个声音在陈静的耳边响起:“世上绝对没有绝对的事,不正是绝对吗?”
陈静身体一震,猛地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
“陈静!陈静!王医生快来啊!”
陈静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朦胧地看到自己父母喜悦又憔悴的的脸庞,然而,一阵困意又再袭来,陈静无力再看,只好闭上了眼睛。
“医生怎么样?孩子到底有没有什么大碍,脑袋有没有摔坏?”陈母双手握着王医生的手,焦急地问。
“没事了,你的女儿从五楼跳下来还能活下本也是奇迹,之前发现除了多出骨折以外,她陷入深度昏迷,从她状况来看,我们院里开了一个专家研讨会,都一致认为,她如果醒不过来就终身成为一个植物人了,不过如今来看,你女儿有福气,现在基本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还有点轻微脑震荡,需要多休息。”
“谢谢王医生,真的感谢你!”说着,陈母喜极而泣,随机拉着王医生的手跪了下来。
“别别别!你别这样,对了,我很好奇你女儿从什么时候患上精神分裂症的?”王医生急忙拉起陈母问。
“这孩子,在学校一直是一个优等生,我们都给她寄予厚望,本想她可以考上重点大学,谁知她高考竟然失利,第二年,我们给她报了高四补习班,谁知那一年她连三本也考不上,最后只得安排第三年复读,谁知,这一年……”说着陈母手捂着嘴哽咽起来。
“还是考不上?”
陈母憋着声音,使劲地点着头:“最后谁知我们只是骂了她一句,孩子竟然疯了,每天说疯话,送到医院被查出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王医生听后,不再说话,摇了摇头走了。
两天后。
“妈,我想在复读……”
“别说了!妈送你去读别的学校,别的学校一样好!咱不复读了啊!听话!妈再也不强迫你了。”
“妈,我认真的,我真的好了,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面对的,最后这一次吧,如果不行,我就去学美术。”陈静望着客厅的窗户说,窗户上,陈静看到了李威、吴革、曾诚、杜玉昕、还有……满头长发的美慧。
陈静微笑地对着窗户招了招手。
一年后,陈静考上了复旦大学,入读哲学系。
(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