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淮犹豫了下，“问个不该问的事情，亦力把里那边，你如何确定纳黑失之罕不会去剿灭把秃孛罗，而是会收留他？”
    黄昏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
    因为这个时期的亦力把里就是一群菜鸡——反正是这么认为的。
    实际上黄昏对历史上的亦力把里并不了解。
    但几年时间就要换一个可汗的国家，能有什么可惧怕的，不和之前的吴哥一样么，甚至很可能还不如吴哥，吴哥的衰败是从摩诃黛维掌权以后开始的。
    大明攻打吴哥，正是它繁盛的时期。
    笑道：“首先，把秃孛罗有几千人，都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瓦剌老卒，是一群丧家之犬，为了继续活下去，他们可以不顾一切，所以这几千人的战力，相对于亦力把里的军队而言，是相当可怕的，毕竟亦力把里没有我大明神机营，无法形成碾压的战争态势，所以纳黑失之罕要想剿灭把秃孛罗这几千人，至少要准备付出两倍左右的战损，就算一万人好了。”
    黄淮微微颔首，“穷寇莫追，是有道理的。”
    黄昏继续道：“一万人，看起来不多，但纳黑失之罕刚掌大权不久，如果徒然战损一万多人，那么他对其他部落的优势就要降低，从而威胁到他的汗位，所以他肯定不会出兵围剿，另外，把秃孛罗几千人到了亦力把里，是不是要吃饭要穿衣服？可他们都没有，而亦力把里官府不配合他们的话，把秃孛罗几千人就只剩下一个手段。”
    抢劫！
    黄淮叹道：“如此一来，亦力把里内部就会大乱。”
    旋即又道：“所以如果我是亦力把里的纳黑失之罕，我就会选择招徕把秃孛罗，不止纳黑失之罕，恐怕歪思和失儿马黑麻他们都有这个想法，毕竟这几千瓦剌士卒的战力可观，若是招徕至麾下，就能加强自身的势力，从而扩大对亦力把里的掌控力。”
    黄昏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确信，开春之后，大明还有一场仗要打。”
    黄淮略有不解，“但是亦力把里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人看得出来你的意图，如果知道大明要打他们，我想他们更愿去剿灭把秃孛罗。”
    黄昏点头，“肯定有人能看出，但有一个人可以帮咱们把这个声音压下去。”
    黄淮问道：“谁？”
    黄昏想都不想，“侍奉过几位可汗的朵豁剌惕部首领异密忽歹达，此人有眼光有能力，也有实力，是扶持纳黑失之罕的幕后黑手，只要他愿意配合，亦力把里唾手可得。”
    看黄淮还有些不解，黄昏解释道：“在收服延平布政司后，我就已经请黄福派了一位使臣去往亦力把里秘密求见异密忽歹达，这位使臣想必您也知道，叫范闲。”
    黄淮讶然，“范文端之子？”
    不管这个范闲有没有真才实干，就冲他父亲的范文端这一点，黄淮就愿意相信他一次。
    黄昏道：“是的，我估摸着范闲应该要返回延平，等他的章折到了顺天，再由太子殿下递交给陛下，相信陛下会驳斥纳黑失之罕送递去应天的国书。”
    必须驳斥。
    这样才能为来年出兵亦力把里保留借口。
    朱棣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应该懂。
    黄淮叹了口气，“果然，吴溥说的没错，你并不仅仅是擅长后发制人，你这个人最可怕的不是生来具有的好运气，而是你那双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已经能超越我等思想之外的奇思妙想。”
    黄昏想了想，“其实不是我有多厉害，只因为我的脚下有一个巨人。”
    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黄淮大惊失色，还以为黄昏说的巨人是朱棣，旁边两个布政司参议也是面面相觑，这大明妖臣是不是太飘了？
    竟敢说自己站在陛下身上。
    黄昏见状无语：“……”
    只好耐心解释，说自己不过是以史为鉴云云……反正就是忽悠。
    ……
    ……
    和黄昏意料的一样。
    亦力把里那边，异密忽歹达没有去帮纳黑失之罕招徕把秃孛罗，所以把秃孛罗的几千人顺利的进驻歪思的部落。
    纳黑失之罕雷霆震怒又无可奈何，甚至有点担惊害怕。
    于是乎秘密准备，随时出兵和歪思大战。
    亦力把里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另一边，范闲回到延平后，如此这般一说，黄福觉得兹事体大，他一个布政使做不了主，于是让范闲去往顺天。
    范闲抵达顺天的时候，太子朱高炽已经收到了纳黑失之罕的国书，正在愁这个事要怎么处理，听到范闲这么一说，顿时喜出望外。
    朱高炽又让范闲带着亦力把里的使臣和国书去往应天。
    ……
    ……
    应天。
    朱棣坐在乾清殿里，一边看着康宁从内阁那边搬过来的章折一边哼着小曲儿，情绪极其高涨——作为马背皇帝，当下大明的局势下，很难不高兴起来。
    朱棣甚至有闲心思考再修点什么书了。
    可惜，人不够。
    现在各地对官吏的需求口子比之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
    医疗改革司、货币改革司、户部的水稻推广种植、工部的各个新兴部门，以及军器院那边，甚至于各地的布政司，都在叫唤着没人。
    别说翰林院了。
    就是国子监和太学那边，现在都没多少闲人，有点才能的都被派到了地方去任职。
    所以修书一事，也就想想。
    康宁匆匆进来，说：“陛下，礼部吕尚书求见，好像是关于亦力把里使臣的事情，另外，延平布政司经历范闲求见。”
    朱棣唔了声，“亦力把里使臣来朝，估摸着是把秃孛罗的事情，纳黑失之罕要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罢，告诉吕震，先晾着他们，朕暂时不想见。”
    康宁立即应旨。
    朱棣又道：“范闲……我记得是范文端的儿子，听说在延平布政司那边德行和能力都很是好评，黄福对其评价很高，用了个‘乃父之风，范氏之范’来评断，如此看来，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不在延平布政司，来京畿作甚？吏部那边同意他入京了么？”
    康宁沉默不语。
    朱棣可没问他。
    朱棣道：“宣范闲罢。”
    不知道为何，朱棣总觉得范闲的此次反常的入京，很可能和黄昏有关系，而且还是和此次亦力把里使臣来朝有着关联。
    极有可能……
    是黄昏那小子要趁势打亦力把里，而这个范闲是替黄昏去做了什么事，而这个事情最后的决断，需要自己这个天子来点头。
    倒也还行。
    外扩打仗这个事，朱棣比黄昏更热心。
    毕竟钢铁直男。
    毕竟马背皇帝。
    不得不承认，十多年下来，黄昏和朱棣之间，已经有了超越一般君臣该有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