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残阳似血,身后,战死的生灵血流成河,而自己,身中数箭,也即将命归于九泉之下。
仙女在为他哭泣。
哭泣。
仙女……在……哭?
陆谦从梦中惊醒,感觉身旁好像真的有仙女在哭泣……
“阿谦!”红蕖见哥哥睁开了眼睛,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
陆谦稳了稳思绪,妹妹的声音让他的意识从恍惚中回到了现实。“我……我还活着?”
刚才……梦见什么来着?
“还难受吗?”红蕖关切地问道,陆谦摇了摇头。
奇怪,怎么一点也不疼了?
他回忆起晚上那惨如地狱般的经历,现在仍心有余悸,他只记得自己身上到处都是伤,到处流着血,但是现在他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完好无损了。
“我……我……怎么回事……”
红蕖道:“昨天晚上韩先生把你抱回家,我们看你伤得……伤得……都吓坏了,好在韩先生说他已经用木灵石稳住了你的伤情,你的身体会在木灵石的作用下自行恢复,已无大碍,我们这才安了心。”
韩先生……吗?
陆谦感到一阵头疼,他实在想不起后来发生了什么。
红蕖忽然又哭泣了起来,哽咽道:“对不起……如果、如果不是我,你、你也不会……”
“这不怪你。”陆谦安慰道,“我去后山,是因为我自己也担心韩先生。不过看来我是去添乱了,韩先生比凌机道长还要厉害,怎么会需要我去帮他呢!哈哈。”
看着哥哥冲自己笑了起来,红蕖也不好意思地勉强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昨晚是中了什么邪,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恐怕都挨不到韩先生来救我呢!哦对了,哥,我做了一些安神茶,新添了些果子,很甜的,你喝点吗?”
“不必了,喝了你的茶不睡上几个时辰醒不了,我现在精神好得很,不想睡觉了。”
不过看着阿蕖略失望的眼神他又连忙说道:“你先给我几包吧。”
安神茶的配方是红蕖自己发明的,对治疗失眠十分管用,在杏林春这是最畅销的药品。
“阿谦?”杨九成走了进来,“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
“嗯。韩老板要回城里去了,你去送送他。”杨九成对儿子说道,似乎对陆谦好得这么快一点也不惊讶。
“他要走了?这么快!”
“城里那边催得急。”杨九成说道,“哼,他再不走,难保不被你拖累死,下次你可别再这么莽撞了。还有,之前去不去城里的事,你也去跟他说清楚。”
“是!”
陆谦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惊奇地感到自己精神抖擞,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红蕖也是十分诧异,心想阿谦受伤回来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居然就完全恢复了?
这个木灵石还真管用。两人均想。
陆谦来到前厅,看到韩瑞希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不知在想着什么。
“韩先生!”陆谦走了过去,正要下跪拜谢,韩瑞希一把扶住他。
“别这样,我受不起。”
“韩先生,多谢你!要不是你救了我,我现在早就去见阎王了。”
韩瑞希笑道:“那是你命大,木灵石不是任何人都能用得,你的魄体恰好能与木灵石相合,否则即便我想救你也救不了。”
“哈哈……我本来是担心你很晚没回来,想去救你,结果又被你救了……”陆谦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真是太弱了,唉。”
韩瑞希一怔,心想这少年说‘想去救我’,难道他出现在后山果然不是巧合,真是有人事先告诉他我在神木台?
正当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村民们的惊叹声,紧接着是一阵马车的声音,最后在杏林春的门前停下。
“车到了。”韩瑞希站了起来。
“韩先生!之前说起的我去城里的事,我现在决定好了。”
之前的那件事,就是指陆谦是否愿意去明州港口当药店伙计。
“哦?你现在改变主意啦?”
“嗯。”陆谦走到韩瑞希面前,对他俯身拱手说道:“韩老板,陆谦愿意追随你去明州港口!”
韩瑞希救了他两次,别说是给他当伙计了,就是去当牛做马陆谦也在所不辞。
“好。”韩瑞希微微一笑,递给陆谦一张名片,“下月初五到明州会馆找李玄,我在海明堂静候陆小哥。”
“是!”
忽听有人说道:“韩老板请留步!”
是杨九成和红蕖,他们一人抱着一个布包快步走了过来,杨九成对韩瑞希说道:“一点心意,还请韩老板收下!这是阿蕖做的米糕,虽然比不了山珍海味,但风味绝对是明州一绝。”说着把包裹奉上。
“多谢。”韩瑞希接过包裹,向红蕖问道:“姑娘,你的又是什么?”
“这是我自己调配的安神茶。”红蕖怯生生地说道,“失眠的时候喝一小杯,很管用的。”
韩瑞希看着她害羞得不知所措的样子,随即释然:昨晚阿谦会去神木台,应是受了这小姑娘的指引。
四人出了杏林春的大门,看到不少村民把门口团团围住,人们正兴奋地议论着中央那辆漂亮的马车。
好俊的马!
那马车套着的两匹枣红色的马,身材挺拔健硕,体态匀称,俊美至极,绝对是难得一见的良驹。
陆谦忽然对未来城里的生活更加向往了。
总有一天,我也会拥有这样的马!
回到家中,陆谦满腹的疑问终于憋不住了。
“这木灵石当真厉害,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陆谦高兴地对杨九成说道,“这是什么宝物?怎么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韩先生说木灵石‘与我的魄体相合’,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小子可真是运气好,居然能得到木灵石!”杨九成笑道,“木灵石是韩瑞希的私人收藏,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连爹爹我都不知道这块石头的来历,只知道是个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宝物,但极少有人能用得。至于‘魄体相合’,那是一种很高深的术法,可以将一些特殊的物件与自身的魄体相融,多用于修炼。怎么,你那些修仙小说都没有提及吗?”
“提倒是提到过,不过我一直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陆谦说道,“爹,你知道吗?”
“我也不晓得。这个你得去问问你未来的老板。”
爹爹当真不晓得?陆谦对此很怀疑。
“爹?”
“什么?”
“韩先生,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真的‘皇商’吗?”
“话可不能乱说,幽州韩家是太后的娘家,韩瑞希有当今圣上钦赐的冠带,那是真有官衔的。”杨九成有些惊讶地看着陆谦,“为什么问起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也应该是修行者吧,要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应该没有这么厉害才对。”
杨九成含糊地“嗯”了一声,喝了一口茶。
江湖上所谓“修行者”,特指修仙门派中人。修仙门派掌握着最高阶的仙家秘法,使得修行者的实力远远高于江湖上普通会术法的人,韩瑞希法力高强,十有八九也是一位修行者,可看刚才父亲的反应似乎又不太像,这让陆谦颇感疑惑。
“爹,你们怎么认识的?”陆谦又问道,“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修行者吗?”
“这不一样,我讨厌修行者,是因为修行者普遍很讨厌,但韩瑞希是韩瑞希,我与他结识,跟他是什么身份毫无关系。”
杨九成放下茶杯,转过身来对陆谦继续说到:“就好比假如有一天你也去那狗屁修仙门派修道去了,但你就是你,只要你还认我这个爹爹,那我也不会因为你成为修行者就讨厌你,懂不?”
“呃……”
不知为何,提起“修行者”、“修仙门派”这些事物父亲的心情就不大好。
陆谦看的那些修仙小说中,修仙门派以及修行者都是纯粹的正面人物,他们斩妖除魔行侠仗义,言行令人尊敬。陆谦从小就对修仙十分着迷,自然而然地也就对修行者产生崇拜之情,好在杨九成并无意强行让陆谦接受他对修行者的偏见,或者说是因为如今市面上那些仙侠小说太过泛滥,普通人接触修仙世界太过容易,想强迫陆谦厌恶修仙杨九成也做不到。
“爹,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修行者?”
“个人喜好罢了。”杨九成说道,“阿谦,昨晚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提及,阿蕖我也叮嘱过她了,你们两个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明白吗。”
“……是。”
“你一会儿陪你妹妹去河边,最近永宁村不太平,她一个小姑娘路上不安全。然后你顺便去王家请一只小猫来,家里的猫地震时跑了,之前已经跟王家打好招呼,你直接去就行。我去一趟城里,家里库存的药材不够了。”说罢杨九成径自起身离开了。
老爹如此打发人的态度令陆谦颇感失望,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来得及问。
永宁村最近是怎么了?
爹到底在隐瞒什么?
算了……先去找阿蕖吧。
陆谦来到红蕖房间,只见房门打开着,妹妹正专注地坐在镜前摆弄着韩瑞希送给她的那箱珠宝。她的头上插着一支缀着珍珠的翠玉步摇,手里拿着一只银制的蝴蝶夹,正犹豫它的位置,而装着脏衣服的木桶则被彻底冷落在一旁。
陆谦忍不住笑道:“喂,刚才是谁说要去河边洗衣服来着?”
红蕖吓了一跳,连忙放下蝴蝶夹,红着脸对陆谦笑了笑:“哎呀!我忘记了……我这就去。”
但是话虽如此,陆谦还是拎着挂满小鱼的柳枝在门外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因为红蕖总嫌她的配饰不够协调,坚持要坐下重新搭配,一直到每一个配饰都足够协调了她才抱起木桶准备出门。
女孩子真是麻烦,连出门洗个衣服也要梳妆打扮么……陆谦无奈地想。
“哥,离我远一点。”
“啊?为什么?”
“腥,我身上都有鱼腥味了!”
陆谦笑道:“母猫不嫌弃就行,谁管你啊!”
红蕖娇嗔道:“你又不是母猫,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嫌弃?”
“好好好,你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离你一丈远,这总行了吧?”
红蕖扑哧一笑:“哪里还需要你跟着,已经到河边了啊!”
“哎?”
陆谦愣了一下,两人一路说笑着,他都没注意到他们已经到河边了。只见妹妹抱着木桶沿着河岸走下去,她穿着浅蓝色的印花裙子,乌黑的长发随风飘起,背影纤细婀娜,无比曼妙。陆谦情不自禁地跟了过去,看着妹妹坐在河岸上,挽起裙边裤脚,白皙的小腿上溅落着一些晶莹的水珠,瞬时看呆了。
红蕖笑道:“你跟过来干什么,还不快去王家?”
“我……这就去。”陆谦想对她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那个,你自己多注意安全,别落单。”
“知道了。”
河边有还有两三个一同洗衣服的女孩子,河上经常有路过的渔船,人多的地方总是安全些,应该不会有事。
陆谦去了王家,王家的母猫前不久刚下了六只小猫,原本发愁送不出去,现在一早就被别人抢光了,似乎大家的猫都在地震时跑了。好在王先生念及杨九成救治他的恩情,给陆谦预留了一只。
陆谦依照习俗用穿着小鱼的柳枝换来了一只小猫,正值中午,小猫在他怀里睡得正熟。
街上人来人往,很多村外人抱着猎奇的心态来永宁村看看传闻中的“千年蛇妖”,有些人则是明州一带的木材商。梁皇山有不少优良的木材,最著名的是杉木,这种木材不怕水泡,尤其受到出海商人的青睐。明州港口不少出海用的货箱就是用永宁村的杉木做的,现在陆谦就在村中官道上看到不少商人在搬运大木箱子。
路过一条小巷时,陆谦怀中的小猫突然惊醒,它惊恐地嗷嗷叫唤,挣扎着想要逃走。
“喂,喂!”陆谦向小猫喊道,“别乱动!”
小猫奋力一抓,陆谦本能地把手躲开,那小东西闪电般跑了出去钻进了附近一个屋宅里,陆谦气急败坏地追了进去,迎面与一个人撞在一起,那人一下子被撞倒在地上。
“报应,报应!”那人惊恐地喊着。
这不是杉木匠丁老头吗?
“你怎么了?”陆谦急忙把他扶了起来,丁老头一把推开陆谦,一边怪叫着一边冲出屋宅,陆谦诧异之极,但现在顾不上他,里屋传来小猫尖叫的声音,他立刻跑了过去。
里屋的大门敞开着,房间里弥漫着浓呛的血腥味,地上满是血字,屋主人倒在中央案几的前面,表情惊恐,一只眼睛挂在眼眶外面,身上至少有数百条很深的抓痕,满身褐色的血迹,已经死去多时。
小猫竖着毛在门口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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